屋外的天空乌云密布着,这个季节的天气最善多变,明明午后的时候还有阳光照耀着,这会子的天色就已经完全阴了上来。天空的尽头划过一道闪电,像是在远处已经下起了阵雨,夏风呼啸着带来雷云和暴雨,很快外面的石板上就激起了如烟般的水汽。
外面传来阵阵雷声轰鸣,震颤着木制的窗框发出颤抖的声音。屋内这会子不点灯已经显得有些暗了,虽然还未到夕阳西下之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俨然如同黑夜一般。
槿桦的房间里点着几盏烛火,火芯晃动着照在槿桦身上,在她身后的白墙上长长地映出了一抹纤细的身影。
槿桦拿着手中的信件久久拿捏不定。
信中槿榆所写的内容她已经全部读过好几遍了。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是时间紧迫不得不长话短说临时赶写出来的。
槿榆叫她回家,说如今的状况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最好的机会了。
原本槿榆就是如此打算的,他长期跟在大皇子身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皇上要召诸皇子入宫的事。
他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布置下了一切,皇子试炼分为三天,也就是说这三日里三皇子都不会回到王府,这对于需要日日随侍的槿桦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地,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处理方式和逃离时的种种安排,唯一算漏了的是,槿榆没想到大皇子会要求他一同随侍进宫。
这样的举动打乱了槿榆一部分的计划,他本想着今日下午亲自跟槿桦说明一切并劝她听话离开的,可是这样一来,再多的话也只能化成这么几句短短的句子匆匆写入信件。
实在是因为没有了时间。
不过好在试炼的第三天是武试,武试的两个项目皆设在皇城郊外的围场,到时候皇上和诸位皇子会一同前往早就安排好的场地,而槿榆不必随侍出城,并且出门之前已经与大皇子请命,提前一天的晚上的时候就可以离宫先回王府中等候。
槿榆定下的让槿桦逃离三皇子府的时间,就是这第三日的黎明时分。
他会提前乔装改扮,跟随马车一同到约定好的地点接槿桦回来,只要槿桦上了车,后面的一切他都自有完全的安排。
时间和地点已经全部写在了信的末尾处。
这封信槿桦前前后后读了三遍,攥着信封的手在一点点收紧,就算隔着信纸她也能明白,槿榆在努力将她保护在自己身后,是希望她能尽早下了决断跟他离开。
他想要她平安。
在信中,槿榆简要提及了可以帮槿桦出府用的理由。后日正好是槿家每年三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槿家有家规,祭祀之地选在了城外的山寺,家中适龄男子皆需要前往,以求来年家族平安。
他便是以此来跟大皇子请辞,同样的理由槿桦也可以再用一次,没有人会怀疑。
槿榆如今是大皇子的参谋,无论大事小情于文于武,皆可由他来谋划。所以槿榆同时也深知,这王府宫门深似海的危险。
皇家之间的兄友弟恭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的,每个人心中都心知肚明,各安鬼胎。先朝也不是没有那样的例子,哪怕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为着那最后的皇位也有可能首次相残。
没有人会接受仅仅一步之差就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局。每个皇子都是皇家最尊贵的血脉,哪怕是每个人都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但与其低人一等苟活一生,倒不如趁着如今再拼上一拼博得那枚所求一生的圣旨。
槿桦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绝不能眼看着她陷入深渊不管,让她去面对这样的风险,况且,在槿榆看来这原本就是他该承受的才对。
他拿出了他全部的筹码去打消了父亲让槿桦联姻陆家的打算。
他可以为家族牺牲掉自己的一生,成为家主,担起所有他身为嫡长子必须要挑起的重担,但他必须要先保护好槿桦的安全。
另一个让槿榆想要尽早行动的原因是由于柳瑞诚。
近些天,他根据槿桦先前的讲述,暗中调查清楚了万氏和柳瑞诚的种种谋划,并借此掌握了一小部分的证据。
由于时间太过仓促,单凭如今这些证据,想要彻底扳倒在槿家威积已深的万氏是不可能的,所以与其彻底同她撕破脸,倒不如先拿了一小部分最关键的东西去制约她所有的所行所举。
表面上是顾念家族情分,实际上则是诈她会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心虚,一旦她有所畏惧不再敢对槿桦出手,那么能威胁到槿桦未来生活的因素就又减少了一分,并借着这样的缓兵之计,慢慢收集万氏更多的罪证。
然而令槿榆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柳瑞诚肯帮万氏这个忙是建立在万氏承诺会给他相应好处的基础上,于是槿榆第一时间捏住了万氏的把柄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可没成想,柳瑞诚居然还不放弃。
他仍记得那日在酒楼里,柳瑞诚那日看槿桦的神情,那神色是那样的露骨与不堪,几乎要将柳瑞诚心里所想的龌龊化为实质跃然于他每一个神情动作之间。
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继续纠缠在槿桦身边。
槿榆将自己的千万种思绪最终化为短短的两页纸塞进了信封里。他知道自家妹妹自幼便是个执拗的,他处处依着她,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只这一次,他希望她能听他的话,乖乖跟他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