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槿桦便开始学习各种男子的规矩。这些东西她上辈子是学过的,只不过从前是被父亲逼迫,心中不愿并未花太多心思在上面,可如今为了日后能平安地在王府度过那四年,一切还是谨慎些为好。
从前万氏美名其曰是为了槿桦的名声好听,从不叫她出门只待在自己院落里,没想到现在弄巧成拙,倒叫世人从未见过她这张脸。
槿桦站在镜前,拿着几件男子的服饰在身上比了比,“妙芝,去替我把外间放着的靴子一同拿进来吧。”
妙芝心不在焉地站在门口,像是有心事似的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槿桦无奈地笑笑,又唤了她一声:“妙芝?”
妙芝这才回过神来,她慌忙转身就要往外间去,谁料脚下还没迈出门槛就差点撞上从外面进来的人,妙芝大惊,看见来人赶紧行礼,“夫人!”
万氏本就因为前几天的事心有不悦,眼下又差点被一个下人撞到顿时就要发作。
槿桦见事情不妙立刻上前一步将话接了过去,“母亲。”
她顿了顿,“母亲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找我?”她给妙芝递了个眼神叫她赶紧下去,妙芝立刻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万氏见槿桦过来了也不好拿妙芝撒气,她换上了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拿帕子掩了掩唇,“是你父亲叫我来的。”
她先是叹了一口气,“唉,你不要怪母亲不来看你,你父亲下了令,这些日子谁都不让到你这院子里来,今日若不是他让我带东西给你,我也是进不来的。”
这话说的虚伪得很,万氏是从头至尾目睹事情经过的,根本谈不上避嫌一说,况且这门口又没有侍卫守着,她一个当家主母哪里去不得。
槿桦淡淡地回应道:“有劳母亲了。”
万氏假意拭泪,“你这傻孩子,那日母亲是为了你好啊,你一个姑娘家的,出去抛头露面不说还要扮作男子,原本就都到可以找个好夫家的年纪了,可如今这大好的时光全就要这么给耽误了……”
槿桦心中冷笑,嫁给柳瑞诚那种人就不算是耽搁了?她连性命都赔进去了。
想当年柳家就是万氏一手安排的,那柳瑞诚其实是万氏亲姐姐的孩子,说起来他还要唤万氏一声姨母才是。万氏美名其曰说这叫亲上加亲,实际上早就暗中跟她姐姐通了信,将后面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槿桦忍不住出言打断:“母亲的好意槿桦明白。”她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此时眼中的嘲意,她声音清冷:“可家里只有我可以去了,四年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万氏差点气得跺脚,暗骂她愚钝!她原本以为挑唆几句就能达到目的,没想到这个槿桦竟这般不开窍!
偏偏槿桦言语里还让她挑不出什么错处。她强压着怒气,示意她带来的小丫鬟将一包东西放到了槿桦桌上,“这是你父亲让我带给你的一些东西,有新定制好的衣物,还有一些书籍。你自己收好吧。”
槿桦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万氏扯了个极其僵硬的笑容转身就走了。
槿桦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角,她随手拿起刚刚试着半截的衣衫。果然还是应该穿上看看。
妙芝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槿桦站在镜前将最后一点腰带的部分整理好,镜中的她身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衫,装束和发式皆是男子的模样,未施粉黛,神色淡然,举手投足间已然成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
妙芝看见自家姑娘这样的打扮,一时有些恍然。这些日子老爷为了掩盖身份的事做足了打算,消息被封锁得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妙芝是直接服侍槿桦的人自然是无法避免,可如今这院子除了她谁也进不来。
她也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要应下这样的事,听说那日夫人有意求情,这事原本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的,可现在……
妙芝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姑娘……”
槿桦闻声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她眨了眨眼睛,“妙芝,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样装扮如何?”
槿桦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妙芝更感不安,她上前几步,有些越矩地拉住了槿桦的衣袖,“姑娘怎的就这样答应了呢?那地方去不得啊。”
槿桦温和地笑了笑,语气淡然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别无选择的,父亲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再说,我也愿意去。”
她上辈子何尝不是抗争过了,可是结果呢,不还是一样被送去了三皇子府上。那段日子她生怕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每一天都是在寝食难安中度过的,心中更是焦虑。可现在想想王府里的日子就算再难过,也远比她后来嫁入柳家的生活要好上千百倍。
家族宛如虎狼之窟,王府宫门深似海,左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走到另一个深渊,她有何惧?
妙芝看着槿桦这副样子顿时泄了气,“姑娘,皇子们生来尊贵,定不是好相与的,王府规矩又多,奴婢怕您去了吃亏。”
槿桦垂下了视线,其实她对这个三皇子着实没有什么印象,她记得当年初到王府时害怕得连头都没敢抬,只是紧张地盯着屋中的地毯。那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听见他沉声开口道:“下去吧。”
槿桦至始至终连他的衣角都没看到,事后有下人来到她的房间里传话,让她既来之则安之,往后也不必随侍。起初她还以为不必随时的意思是平时不用跟着而已,可是直到后来她走了,都再也没遇见过那人一次。
很久之后槿桦才偶然得知,他从未追究过她逃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