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蟾宫尚悬,金乌未升,天空是一片鱼肚浅白的颜色。
若在往常,这个时辰大家都还在做梦升官发财,而今日却不同!玉都的白虎大道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真的是比过年还热闹三分。大家引颈踮足,纷纷望向紧闭的青龙门。
有消息尚不灵通的才起床,迷迷糊糊加入人群之中,慌不迭地扯住一个年轻人的衣服道:“小哥,今儿是什么日子,大家怎么全挤在这里。”
那个年轻人闻言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这您都不知道啊!今个可是咱们的龙飞将军凯旋的日子,咱在北疆打了胜仗了!”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兴奋地搭话:“要说咱们龙飞将军,那可是战神转世、百战百胜,当今皇上都要惧他三分!今儿咱也能有幸一睹将军的风采了!”
有人忍不住插嘴:“将军神勇,可惜就是长得吓人。”
“诶,谁说不是呢?据说王将军一摘面具,能给对面的小兵吓尿裤子,还有文士军师被吓破了胆的!”
“我也听说王将军青面獠牙,形如恶鬼。”
“嘿,不恶鬼,怎么打仗!我真恨不能投入王将军麾下,听他号令!”
人们正谈论得热火朝天,突然白虎城门城楼上传来嘹亮而饱含中气的声音:“将军回京了!”
一瞬间,整条街道鸦雀无声。只见那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伴随着初升太阳的耀眼金光,巨大的玄色龙纹王字军旗翻滚入人们的眼帘,舒展飘扬,慑人心魄。几乎是同一时间,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天空,惊得那沉睡的鸟雀都呼啦啦地展翅漫天飞舞,人们自觉地退向道路两旁,为远道归来的英雄们让出宽阔的道路。
军队整齐而庄严地步入城中,早有人眼尖,见到那龙甲红披的高大身影,大叫道:“快看!是将军!我们的战神回来了!”
人们越发激动得脸都涨得通红,大声高喊着“战神将军!”、“龙飞将军!”,拼命挥舞着双臂。
只见那战神将军,一身银白龙甲,系着银红祥云绸披风,脚着黑色漆底蟒纹兽头鞋,宽肩窄腰,虎势豹行。只可惜脸叫一个黑色的面具遮去了大半个,叫人看不真切。但那展露于外的狭长凤目,随意所视,威慑自生,再加上那高直的鼻梁,坚毅的下巴,还有那饱满的菱唇,非但不吓人,反而俊朗异常。他的□□是一匹真色骏马唤名风影,望之尽绝地、逾辉之态,嘶鸣清越宏大,灵气毕现,此时摇头晃脑的,十分得意。
于是方才闲聊的人中有人感到受到了欺骗,说道:“将军哪里青面獠牙了,我看不比宋副将差!”
一旁的人冷笑道:“他若摘了面具,你就要哭爹喊娘了。”
紧随王将军之后的就是他的副将宋浩涯,他一副儒生打扮,白玉发冠,系坠玉双色皎绳,一身青色长衫绣以银暗蛟纹,腰间一横碧色玉带,绛色骨折扇轻摇,更衬得他面如美玉,目似点漆。唇边一抹淡笑,端的是风流不羁,人才出众,惹得夹道两旁的年轻女子惊呼连连,全都粉面含春做晕倒状——有几个还真的晕倒了。
“远山,不要太过招摇。”副将这般容易招蜂惹蝶,身为将军的王行云不得不侧身沉声警告。宋浩涯追随王行云多年,与他是结义兄弟,是个军事天才,然而因为长得太过俊美,处处留情,总是一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样子。
面对自己板砖大哥的板砖脸,宋浩涯颇不以为然,他颠倒众生地一笑,摇摇折扇道:“大哥,咱们已经回了玉京,你就不要再板着个脸吓人了,你看姑娘们这样热情,我若不回应,岂不是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心意。”说着目光流连,有几个女孩子嗷嗷尖叫着差点要扑过来,看他这样子,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差点被北疆公主绑去霸王硬上弓的事了。
王行云也不再多言,他心知将士们凯旋而归十分兴奋,但是碍于他在,都中规中矩,不敢与民同欢。他本是体谅下属之人,遂命令先遣队陪同他先回天鉴城拜见皇上。
天鉴城乃是皇家城銮,城的正中央有一巨大的浑圆天然玉石,经三百御用玉匠打磨出龙戏云间的浅纹,宛如圆镜,光滑温润,周遭宫殿皆环而鉴之,故名为玉鉴。另说这玉鉴乃是龙宿,可保煌朝千秋基业,长盛不衰。
玉鉴向东,便是九重宫门,而此时,煌朝皇帝李容乾早已偕百官候在九门之外。只见他身长玉立,斜眉入鬓,头上戴着十二玉斛金冠,紫金造就,其带是九龙吐珠,羊脂汉玉碾成,带钩是蟠螭二条,相互衔接。内着金锦五彩团龙纹袍,外罩月白色祥云箭袖薄丝衫,英气逼人,气度非凡。这皇帝年纪极轻,面上掩不住的欣喜和急切透露出未脱的青涩之气。其余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文官青色,武官绛色,十分分明。
王行云策马而至,翻身下马就欲叩拜,却早被李容乾扶住双臂:“爱卿劳苦功高,不必如此多礼,快随朕回宫,说说那战场凶险。”
君臣回到圣殿,军士们论功行赏自不必说。而皇上却觉得王行云军功盖世,良田美宅,金银珠宝亦不足赏,要百官再想出点特别的赏赐。
这下可难倒了大臣们——这王行云已然位列百将之首,那“龙飞将军”乃是皇上以王行云的字命名,并打算世世代代作为一品将军的封号传承下去,这在煌朝可算首例,别的方面他又似乎无欲无求,赏赐“特殊”应该特殊在什么地方呢。
正当官员束手无策之际,御座旁闪出一人道:“老奴倒是有一特别的赏赐,说出来还望陛下不要埋怨老奴唐突。”
众人一看,乃是皇上贴身伺候的老太监刘俭。说起这刘俭,能在御前侍候,不是一般人,人都道他:心思奇巧,总得君王所想;一团和气,尽为旁人亲戴;双目顺垂,通览八方事故;腹部微便,具是九折回肠。
李容乾于是笑道:“刘公公如有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无需禁忌。”
刘俭略一躬身道:“老奴若还不十分糊涂,记得王将军今年应是二十又五了。将军十二岁参军,常年征战,尚无妻室,现如今边疆战事已定,难得和顺,不如……”
皇上立刻会意笑道:“对啊!朕记得,爱卿仿佛尚未婚配?”
王行云面色沉静如井水,如实答道:“回皇上,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