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寻走出御书房时,恰好遇见被传召的张鸣礼。
张鸣礼本不想寒暄,可想到谢锦寻被皇家毁了婚,多少有些同情,停下脚步,温和笑道:“侯爷刚从御书房出来?”
谢锦寻懒懒抬眸,“张大人不是瞧见了么。”
脸色不佳,显然动过怒。
能察觉出谢锦寻的喜怒哀乐,属实不易。
张鸣礼摸摸鼻子,“你......”
“本侯还有事,先行一步,改日请张大人喝酒。”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张鸣礼双手插在袖管里,看着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谢锦寻出宫后,胸口有些闷,没有立即回驿馆,而是独自一人漫步在街头,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夕阳西下、行人归家。
路过油炸臭豆腐的摊位时,想起在东陲那会儿,陈何遇带着他和莫离一起品尝,想起莫离学着陈何遇的样子,朝他呵气,那样烂漫的她,却被他伤的心凉。
快到驿馆时,瞥见驿馆旁边的巷子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谢锦寻默了默,掉转脚步走过去,那个鬼祟之人赶紧缩回头。
“出来。”谢锦寻淡声道。
鬼祟之人迈出一条腿,小心翼翼探出身子,用一种戒备又好奇的目光盯着他。
谢锦寻一怔,收敛起疏离的气息,朝她颔首:“倾儿姑娘。”
倾儿直勾勾盯着他,不发一言,她是从骆府偷跑出来的,有些做贼心虚,怕谢锦寻送她回去。
谢锦寻问道:“你......怎么来了?”
莫离说,倾儿很可能是他失散的胞妹。她现在失忆,状态不稳定,谢锦寻尽量放缓语调,以免吓到她。
胞妹一词听来寻常,却能柔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很多女儿家渴望拥有一个兄长,同样,很多男儿渴望拥有一个小妹妹,如同半个女儿一样的小妹妹。
虽然对胞妹的印象还停留在襁褓之婴,但她若真是自己的胞妹,他一定会加倍补偿她,弥补曾经丢失的旧光阴。
倾儿往后退了半步,手里攥着一把刀子,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不敢迈出步伐,也不知该去哪里,只能原地徘徊,犹豫不决。
昨晚,骆凇从宫里回府,直接去了她那里,骆凇饮了酒,醉意很浓,还有些烦闷,进了屋就倒在软榻上睡觉,嘴里念叨着“阿娘”。
失忆的倾儿不知道他在念叨谁,见他醉了,便上前去套他话,得知自己有个兄长......
她的兄长是东陲总兵,即将成为淑妧公主的驸马,她很好奇,跟丫鬟婆子周旋一个时辰,才得知了谢锦寻的落脚点,这才偷溜出来见他。
她现在不傻,只是缺失了过去的记忆而已,见到他时,心中升起微妙的感觉,这人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当真是自己的兄长?
到了驿馆,跟驿工打听后,得知谢锦寻进宫未归,便一直守在门外,等瞧见一抹身影渐渐靠近时,直觉告诉她,他便是自己要寻的人。
谢锦寻见她闭口不语,试着走近一步,倾儿向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矮墙上,手心因攥着刀子,淤了血。
“你是陌东侯?”她小声询问。
“我是。”谢锦寻轻轻应答,又朝她走近一步,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却也不想错失机会,“你一个人?”
“嗯。”
谢锦寻蹙眉,骆凇会让她一个人闲逛?在东陲时,他便察觉了骆凇对她不寻常的心思,以及压抑的情感。
“你是来找我的?”他有些不知置信,却又不得不这样猜想,毕竟她出现在这里了。
“嗯。”
谢锦寻:“你就不能多说几句?”
倾儿握紧另一只拳头,努力调整情绪,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在她很小的时候,被你的家人送走了?”
谢锦寻惊诧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怔愣半饷,点点头。
倾儿一喜,故意板着脸,“骆凇说,我是你妹妹!”
谢锦寻握了下拳,“骆凇亲口跟你说的?”
“嗯。”倾儿很紧张,深吸口气又吐出,“骆凇说,我被寄养在亲戚家,后来那户亲戚觉得我是个累赘......”
她低下头,很委屈,没再说下去。
谢锦寻静默了,心中思忖骆凇这样做的目的,这么多年,骆凇都不曾泄露倾儿的身份,说明他有意把倾儿占为己有,可现在,骆凇却告诉她,她还有个哥哥,那不是将她往外推么。
一旦他们兄妹的关系确认,谢锦寻是绝不会允许倾儿再跟在骆凇身边,骆凇毕竟是个阉人,倾儿跟着他,能得到什么,连正经八本的正室都做不了。
谢锦寻问道:“你还记得自己被送到哪里了么?”
倾儿摇头。
谢锦寻又道:“我不能向你保证我是你兄长,但你能不能信我,先留在我这里,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带你去你还有印象的地方走一走,拾一拾那些记忆?”
倾儿见他目光真诚,不像在诓骗自己,点了点头,“我能留在这里?”
虽然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东陲总兵,可她一点儿也不怕他。
谢锦寻点头,“嗯,当然。”
抑制不住心情的雀跃,倾儿压压嘴角,问道:“那骆凇要是找过来呢?”
想到骆凇做的“好”事,谢锦寻冷笑下,“若你想留在这里,没人能带你走。”
即便不是她的兄长,只要她不想留在骆凇身边,他也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