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自称本宫,也不端着架子,倾儿觉得这位公主有些糙。
莫离问骆凇,“既然她失忆了,为何没忘记基本的礼仪?”
骆凇一怔,苦笑一下,“许是她仅仅忘记了一些人吧。”
莫离狐疑,记得倾儿失忆前,可是不懂什么礼仪的,见到官员也不行礼,这会儿倒是礼数周全。
陪倾儿聊了一会儿,莫离与谢锦寻乘马车赶回驿馆,东陲将士驻扎在驿馆,个个面色如铁,要求觐见承安帝。
等他们见到安然无恙的谢锦寻出现在门口时,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谢锦寻冲他们温笑,“辛苦诸位了,择日,本侯带大伙回东陲。”
将士们由惊讶变得兴奋,簇拥着谢锦寻进了客堂。
莫离直接去了驿丁给谢锦寻安排的房间。
谢锦寻推门进来时,莫离倚在窗边回眸,“父皇今晚要召见你,你准备一下,别再惹怒他老人家了。”
“嗯。”谢锦寻走到窗边,从窗缝向外看,驿馆里种了很多花,在暖阳中竞相开放,清香拂鼻。
莫离抬眸看他侧脸,心情复杂,对于倾儿受伤失忆的事情,她有些自责,“那天是我亲眼看着倾儿撞在石头上的。”
谢锦寻揉揉她的头,“不关你的事,你尽力了。”
是造化吧。
莫离单手杵在窗沿上,望向满园的花卉,“现在她失忆了,我们如何从她口中得知以前的事?”
“骆凇不是说了么,她只是忘了一部分。”
莫离眼睛一亮,“那我们今晚悄悄去找她吧。”
谢锦寻失笑,捏她鼻尖,“圣上今晚不是召我进宫么,哪有时间去见倾儿。”
“你怎么这么冷淡,她是你妹妹。”莫离不满,“我们可以三更半夜再去呀,反正骆凇要在宫里值勤,发现不了。”
“不请自入?”
“嗯!”
看她兴奋的样子,谢锦寻捏她鼻尖的力道加大了些。
莫离鼻子疼,拍他的手,“去不去?”
“去。”
莫离高兴地晃晃小腿,“那我一会儿回宫准备两套夜行衣。”
“......”男人眯眸,抱臂靠在墙上,“你寝宫里不止有舞狮的罩衣,还有夜行衣,小丫头,你比我想的还要......”
野。
他没说出口。
莫离猜到他想说什么,骄哼道:“你都没好好了解过我,当然不知道我藏了哪些好玩意儿。”
“我就算了解你,也不见得清楚你寝宫里有什么吧。”谢锦寻靠近她一点,俯身道:“除非,你邀请我去瞧瞧。”
撩人的嗓音,配上俊美的容颜,莫离脱口而出,“改天。”
说完就后悔了,暗道自己不矜持。
谢锦寻低笑,眼角流露暖意,“好,改天带我逛逛你的寝宫,上次不方便,没来得及仔细欣赏。”
提起上次的事,莫离气哼哼道:“你那次吓到我了。”
那是她初吻。
说完又红了脸。
谢锦寻耳尖也染了层绯红,哪想到她会提起那件事,咳了咳,一本正经地问:“那我让你亲回来?”
“不要脸!”莫离捂脸踢他。
谢锦寻侧身避开,勾唇靠在一旁,“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宫。”
“先不回宫。”莫离放下手,脸还很烫,抬手扇了扇,“我要跟陈何遇去给小张暖居。”
小张。
叫得倒挺亲昵。
谢锦寻不满地睨她一眼,“张少师以后是太子的人,你少跟他来往。”
“那怎么了,他还是我救命恩人呢。你是我的未婚夫,难道不该亲自登门道谢?”
谢锦寻的确想登门道谢,但一想到袖管里那封信,多少有些犹豫。
“改日,我陪你一同去。”
莫离扭头,“不行,我今日去。”
公主媳妇不听话,谢锦寻也不想因为这么豆丁大点儿的事争吵,算了,放她野一野吧。
张府门外。
陈何遇捧着一个大匣子,对出门迎客的张鸣礼道:“府宅真气派。”
张鸣礼汗颜,“公主,陈大人请。”
陈何遇走进垂花门,把手里的木匣塞给他,“恭喜发财。”
“这是......”
“打开看看。”
张鸣礼打开箱子,好家伙,箱子里摆放着一棵摇钱树。
树干是乌木的,枝桠上挂着金币。
张鸣礼失笑着拱手:“多谢。”
陈何遇摆摆手,“快别见外了。”
张鸣礼下意识看向莫离,有些期待,又觉得自作多情了。
莫离掏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递给他,“诺。”
张鸣礼没敢接,荷包代表的含义太广太深,他不敢贸然揣测莫离的意思。
陈何遇挑挑眉,伸手去拿,小张不要,他要啊。
张鸣礼眼疾手快,夺了过去,动作有些蛮,的确是夺走的,生怕被陈何遇截胡。
陈何遇唇畔笑意加深,“呦,这么喜欢呀。”
“不是。”张鸣礼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奈何词穷了,刚刚他表现的急不可耐。
“行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莫离:“......”
张鸣礼:“......”
陈何遇斜睨荷包,“妧妧妹妹,里面装的什么?”
张鸣礼捏捏沉甸甸的荷包。
莫离笑道:“金币呀。”
张鸣礼失笑,得,都以为他小气又爱财。
三人进了花园,莫离站在一片空地上,“这里要是挖个池子会更好。”
张鸣礼走过来,本想在空地上添设几张棋桌,一听莫离的建议,点点头,“公主说的是。”
莫离不知道张鸣礼已经规划好了花园的布局,又指了指院墙,“那边种些爬山虎怎样,我觉得牵牛花可漂亮了。”
张鸣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莞尔,“公主,爬山虎不是牵牛花。”
“?”
莫离懵愣,一直以为爬山虎就是牵牛花。
张鸣礼解释:“爬山虎又叫枫藤、小虫儿卧草,葡萄科,而牵牛花属于旋花科。花骨朵也不同,等到了夏日,公主好好观察一下。”
莫离挠挠鼻子,“哦,好。”
张鸣礼像没瞧见她的窘态,征询道:“公主还有哪些建议?“
莫离踮脚指了指六角凉亭,“那边挂些风铃,叮叮咚咚的,悦耳悦心。”
“小生记下了。”
莫离瞳眸亮晶晶的,“你真要按我说得修缮?”
“对。”
莫离更起劲儿了,提了不少意见,张鸣礼一一记下。
陈何遇站在阁楼的挑廊上,瞧他们站在一起,觉得很般配,随即摇摇头,想什么呢。
等饭菜上桌,莫离瞧了瞧清淡的菜色,不免失笑,张鸣礼还真是拮据。
陈何遇:“你就吃这些?”
清炒瓜片、海米白菜......清淡的不能再清淡了。
张鸣礼也知怠慢了贵客,忙道:“我不知你们要来,没让后厨准备什么,要不,咱们出去吃?”
莫离盘坐在蒲团上,“别麻烦了,这些足够了。”
一会儿还要参加宫筵,她只能逗留片刻。
陈何遇也懒得外出,“有酒么?”
“有。”张鸣礼让侍从去取,又亲自拿出两只玉觚。
陈何遇识货,这玉觚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撩起眉梢,“别告诉我,你把银子全用在买古董上了。”
“嗯。”张鸣礼用鹿皮擦拭玉觚,递给陈何遇一只,“要不我怎么会这般穷困。”
陈何遇接过玉觚,啧一声,“玉器尚好,酒可不能差啊。”
“自然。”
侍从取来一坛陈酿,拔下酒筛,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陈何遇眯着眼嗅了嗅,“好酒!”
张鸣礼举杯,“小生初来乍到,给公主和陈大人添麻烦了,这杯我先干为敬,两位随意。”
陈何遇与之碰杯,“好说,以后我罩着你。”
莫离抿了一小口,笑着看向他们,夕阳斜照,映在他们的身上,显得宁和而致远。
——
寝宫内,莫离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镜中的女子一身大红宫装,端庄美丽,眉眼间还多了一丝女子的媚。
宫宴伊始,莫离坐在承安帝身边,太子莫豪与谢锦寻对桌,还有几位都督作陪。
谢锦寻瞥向对桌言笑晏晏的莫豪。
莫豪端起酒盏敬他,眸光意味深长。
承安帝默默饮酒,身边的莫离看他陷入沉思,轻轻扯扯他的龙袍。
“父皇要不要赐谢锦寻一杯酒?”
承安帝哼一声,“无缘无故,朕作何要赏赐他?”
总之,承安帝还是有气。
夜宴结束,谢锦寻先乘坐马车离宫,半途又掩人耳目折了回来,去往莫离的寝宫,
莫离背着一个小包袱,跟他一同走出寝宫,捻手捻脚,“我安排好人手和马车了,咱们现在走。”
谢锦寻扶额,拎她一把,“挺直腰杆,别鬼鬼祟祟的,更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莫离弯弯眼睫,“没你厉害,可以一本正经胡来。”
“嗯,大晚上的,不用扮成夜行侠,夜行衣就免了吧。”
“......那我白捯饬了。”莫离把包袱送了回去。
等她走出来,谢锦寻道:“咱们先不出宫。”
“那去哪儿?”
“去冷宫。”他想去探望父亲。
莫离突然紧张了,“你要带我去探望谢伯伯?”
“嗯。”谢锦寻没觉得不妥,“你是他的准儿媳,不该去探望一下?”
莫离抓抓衣摆,“等我打扮一下。”
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公的感觉,虽然长得美,但还是紧张。
冷宫内,谢朔与莫离大眼瞪小眼。
谢锦寻陪谢朔说话,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很单调,尤其当着莫离的面,谢朔放不开。
谢朔想不通承安帝为何把公主嫁给儿子,他可不认为是儿子太优秀,承安帝为了揽才。
莫离观察谢朔的表情,以为他不喜欢自己。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婉可人,含笑唤了声,“谢伯父。”
谢朔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失态了,拱拱手,“公主。”
“您喊我名字吧。”
谢朔:“公主休要折煞草民。”
莫离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决定以后要隔三差五来探望,拉进感情。
出了宫阙,莫离任谢锦寻牵着手,两人没乘马车,走在喧闹的街市中。
莫离想给倾儿带些小吃,于是问谢锦寻:“你在生病的时候,想吃什么?”
谢锦寻很少生病,想了想,“清汤面,加个蛋。”
莫离视线梭巡,要么是油泼面,要么是臊子面,没有清淡的,皱皱秀眉,“你等我一下。”
说着,提裙进了店面,小二将清汤面打包递给她,莫离还不忘砍价,小二无语,“姑娘,您就要了一碗面,也要斤斤计较?”
“你们店一碗面顶的上外面小摊二十碗面的价钱。”自打上次被老孙嘲笑,莫离进了好一点的铺子就砍价,屡屡还能成功,于是砍价砍上瘾了。
小二不乐意了,“外面能给您单做一碗清汤只加蛋的面条?”
莫离:“不管,便宜点。”
谢锦寻走到门口,听见她在磨价钱,笑了下,拿出铜钱递给小二,拉着莫离离开。
莫离睢盱他,“干嘛不让我砍价?”
“一碗面算了。”
“什么需要砍价啊?”她有点迷茫。
“贵重的物件,像上次的马匹。”
莫离狡黠地扬扬眉稍,“那心意能砍价吗?”
谢锦寻哑口。
莫离追问:“心意也很贵重,能吗?”
男人斜睨她,“心意砍了价,剩下的是什么?”
莫离眨眨眼,“是凑合着过。”
谢锦寻有些不高兴了,还未成亲,小丫头就开始想“凑合”了,成了亲,莫非要想着休夫不可?
适时收敛情绪,攥住她的手,大步往骆府方向走去。
莫离感受到他手掌的力道,微微拢眉,拍他手臂,“疼。”
谢锦寻松些力道,仍然抓着她的手。
走到骆府后院的墙根,莫离仰头目测下高度,对身边的男人抬抬下巴。
意思很明显,她要爬墙。
谢锦寻曲膝蹲下,双手交叠在身前,“踩着我上去。”
莫离也不客气,提裙抬起右腿,脚踩在他掌心,双手搂着他脖子。
谢锦寻顺势站起来,毫不费力送她到墙头。
莫离想跳进内院,不料,骆府后院买了一条狼狗,狼狗对陌生人戒备得很,见到有人偷偷摸摸翻墙,立马狂吠起来。
狗链子发出声音。
厢房的灯亮了,人影打在窗棂上,显然有侍从被吵醒。
莫离吓得缩回腿,扭头道:“有狗!”
谢锦寻眉头突突跳,之前问她,她说观察好了,院子里没狗,这会儿就有狗了??
抬起手臂,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莫离抿唇,爬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往下看,有点头晕,背后传来婆子和侍从的声音,不再耽搁,闭眼往下跳。
谢锦寻准确接住她,被她撞得后退两步。
两人抱在一起,面汤洒了出来。
墙内露出几个人头,谢锦寻赶紧把莫离按进怀里。
骆府婆子看看谢锦寻,不认识,又看看背对她、缩在男人怀里的女子,也判断不出是谁,没好气问:“你们刚刚干嘛了?”
看他们衣冠楚楚的,不像是偷鸡摸狗的鼠辈。
一旁的侍从年纪稍大,佻达道:“还能干嘛,在这里幽会,见不得人呗。”
莫离不服,想理论,被谢锦寻按回怀里。
侍从常年流连烟花场所,见怪不怪,善解人意道:“你们继续,继续啊。”
婆子看不惯,语重心长劝说莫离:“姑娘要自爱,别被花言巧语骗了身心。”
莫离更来气了,鼓着腮帮不解气,咬了一下谢锦寻的胳膊。
谢锦寻语气淡淡地跟婆子解释一句,“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你想的那样。”
婆子懒得再管,“那就好,赶紧送人家姑娘回府,男人欺负不懂事的姑娘,绝非大丈夫所为。”
说完,爬下墙头。
谢锦寻松开莫离,“送你回去。”
莫离:“不进去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怎么进去,下次光明正大从正门进。”谢锦寻脱下鹤麾,裹住莫离,想带她回驿馆换身衣裳。
莫离被他搂在怀里,闷闷问:“宫外的男女,真的会在深夜里幽会吗?”
其实,宫里的也会,谢锦寻懒得讨论这些,轻拍她的脑门,“不许再问,更不许问别人。”
莫离被他拍的莫名其妙,嘟嘴道:“干嘛打我?”
“让你闭嘴。”
“你敢让我闭嘴?”莫离踮脚揪他衣襟,眯眼道:“再说一遍。”
谢锦寻看看黑沉沉的天色,再耽搁,宫门就要宵禁了,对上她的视线,勾勾唇,“再问,我就亲你了。”
“......”
谢锦寻看她懵愣的样子,忍不住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小脸,在她要生气的时候,打横抱起她,大步往驿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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