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和阿菀聊到二更时分,才渐渐入眠,帐内暖融宁谧,帐外北风呼啸。
星空璀璨,谢锦寻负手站在帐篷前,呼出的气凝结成雾,足见林苑的夜晚有多冷。
晟爷半倚一旁,吐口浊气,“真想念东陲那群兵蛋子,老子还是喜欢跟糙汉打交道。”
他能体会主子的苦。
谢锦寻没说什么,“回去歇息吧,明日猎狩,你不必随行。”
晟爷有些不放心,却没有忤逆主子的意思,“侯爷早点歇息。”
“嗯。”
晟爷回了帐篷,谢锦寻抬头仰望星空,身后的大氅与夜幕几乎同色,使他融进夜色中。
双瞳乌黑深邃,映出浩瀚苍穹,静谧中尤显壮阔。
翌日一早,晴空万里,众人整装待发。
在进了老林后,莫离勒令随行宦官不许跟着,宦官们想跟上却又不敢忤逆公主的意思,只能原地等候,干着急。
其中一名宦官跟其余人的态度截然相反,公主不让他们跟,他便坐在林子的木桩上,闲适地刺绣,另一名太监恭维:“骆公公不愧是尚衣监的人,出来猎狩还带着绣棚针线。”
骆凇勾唇,笑而不语。
有宦官急切道:“你们还有心情聊天,公主要是遇见野兽,受了伤,你我都要掉脑袋的。”
骆凇唇畔的笑容更甚,哥特式的笑容邪魅不羁,“公主很勇敢,你我该感到高兴才是。”
“公主勇不勇敢,跟咱们高兴不高兴有何关联?”其余宦官都不明白骆凇的意思。
骆凇没有解释,专心于手中的刺绣,他的手有些苍白,指腹上全是老茧,手背上血管的纹路清晰可见,这双手谈不上多美,却饱含了故事。
林子里。
甩开侍从后,莫离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空地,瞧见老树上长满了果子,甚是惊喜,之前听礼部尚书说,这片林子里的野果特别好吃,只有秋季才能采摘,如今遇到了,想采摘一些尝尝。
奈何身上的铠甲过于笨重,瞧着四下无人,大着胆子卸下铠甲,对着拳头呵了两下,准备一鼓作气爬上树。
缠腿的足袜有碍于攀爬,莫离解开缠带,敞开了裤腿。
眼前这颗老树不算高,树杈分枝多,攀爬起来不算困难,莫离哼哧哼哧爬到最矮的树杈上,坐在上面歇乏。
由于裤腿敞着,寒风自脚踝上蹿,惹得小姑娘哆哆嗦嗦。晃动小腿,裤脚随风晃动,她觉得有趣,笑嘻嘻哼歌,完全没察觉背后走来一人。
谢锦寻压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抬头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目光微凝。
林子里风不大,却还是吹得枯叶簌簌作响,扬起女子宽松的衣裳,虽然身着红胖袄,束起长发,可终究是女子,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没一会儿,就见她缩起身体,站在树杈上跳脚。
再看树下,叠落一地铠甲筒靴,啧,胆子不小,敢在野外“宽衣、解带”。
谢锦寻抱拳咳了下,树杈上的小姑娘登时僵硬了背脊,艰难回头,不愿相信自己放纵的样子被旁人瞧见了。
这有失皇家仪容啊。
待看清来人,莫离莫名舒口气,反正在他面前出糗次数多了,也不差这一次,但还是有些羞赧,毕竟自己衣衫不整。
她扶着树干,瞪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谢锦寻懒得理她,走动老树下,弯腰捡东西,莫离以为他要拿走自己的铠甲和鞋子,吓得直跺脚,“你无礼!”
“臣哪里惹到公主了,何来无礼之说?”他的手避开衣物,捡起旁边一块石头,直起身,把石头放进褡裢里。
误解了他,莫离非但没觉得抱歉,还凶巴巴问他,“捡石头干嘛?”
绝对没安好心。
谢锦寻绕过老树,继续挑捡石头,淡淡回答:“东陲将士常年驻守边境,不能归家,臣捡些家乡的石头,想送给他们以作慰藉。”
“真是有心了。”莫离阴阳怪气恭维,“为何选取这里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