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琥一番梳洗收拾之后,随安殿外的天空便完全黑了下来。
殿内宫人们一盏盏点燃了铜台之上的明烛,整个大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皇宫掌灯不久,陆维在昭阳宫用罢晚膳,换了常服乘辇驾来到了随安殿前,在门口与姜皇后留下的宫人交谈了几句,了解刘琥今天的情况之后,便踏入了随安殿内。
听到张德义被杖毙,陆维心情有些复杂。
张德义是刘琥的疯狗,陆维虽然对此人并无好感,却并未曾想过要他的命。因为在刘琥身边,肯完全为刘琥着想打算、用自己的一切护着刘琥的,也只有这个令人生厌的老太监了。
既然刘琥已被安排了去处,陆维总希望他身边有个得用的人,将来在颍阳县能生活的好一些。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而且在封建王朝的制度中,必须严守上下尊卑。
在这政权交接的敏感时期,张德义私下谩骂陆维,必须严惩以端正风纪,论理来讲姜皇后做的也不为过。
这条疯狗死了,能够在宫中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也好。
陆维踏进随安殿内之时,第一眼就看见刘琥披着半湿的长发坐在床沿,目光涣散呆滞的盯着不远处,铜镜中自己的惨白面容。
“听说,陛下的烧退了。”陆维虽已打算称帝,但服饰却未来得及赶制,仍穿着黑锦鎏银的侯爵常服,走到了刘琥身旁,微微躬身凝视着刘琥,“想必身子已经大好。”
刘琥抬眼望向陆维,今天他流了太多眼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红肿不堪,喃喃道:“伯修……大伴死了,被皇后杖死的。”
“我知道。”陆维的声音和神情都十分平静。
刘琥脚步不稳的站了起来,伸手攀住陆维宽厚的肩膀,哽咽着,“她把粥泼在地上,让我像狗一样舔食!他们……他们把竹管插进我的喉咙,往里灌药,我差点被呛死!”
说到最后,刘琥的声音变得高亢,情绪也激动起来。
而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他的喉咙仍旧因为之前竹管造成的擦伤,一直在针扎般的疼痛。
“陛下,这些臣都知道。”陆维拍拍刘琥的脊背,以示安抚。
“那你为何不救大伴,为何不来救我?为什么?!”刘琥如一头负伤的小兽,在陆维怀中抽泣着埋怨。
在刚刚得知陆维背叛了自己之时,刘琥是怨恨陆维的。但现在张德义已死,他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再加上今天被姜皇后欺负侮辱,而陆维之前却一直尽力维持他的尊严,两厢对比之中,令他产生了幻想和错觉。
他觉得陆维虽然在报复他,夺去了他的皇位,心里却仍旧是对他有感情的。
对陆维生杀予夺的时候不觉得,但若是设身处地的回想起来,他对陆维其实是有些过分的。
他仍旧深深爱着陆维,所以他想要尝试放下那些恩怨,和陆维重新开始。
“陛下,你该长大了。”陆维伸手替刘琥擦去眼泪,平静的开口,“你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依仗和权力,让青青出出气不好吗?让她现在出了气,又不曾伤筋动骨,总比她恨意未消,将来在暗中动手报复的强。”
“以竹管饲药,是因为你昏迷中咽不下去药汁。瞧,你现在的烧不是退了?”
“至于张德义,衔恨妄议,他难道不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