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霈云气极了,她在他面前,好像从来就没有赢过,每次想报复他,让他出丑,最后生气的却总是自己,她烦躁地跃上树梢,斜斜地倚下身子。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霍凌昭能拿捏她,无非就是因为萧霈廷还在他手中,要没有这个把柄,他还能拿她怎么样,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想办法救萧霈廷出来。
树底下,窸窸窣窣地响着,有人来了。
萧霈云低眸一看,一个圆圆润润的身影,穿着鹅黄色的襦裙,站在树底下怯怯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搭话道:“你好厉害啊,这么高是怎么上去的?”
是霍承念,她高高地扬起头,眼中满是讨好。
萧霈云想起那日她撒谎的事,不想理她,把头一偏,只当没听见。
霍承念自然是瞧见了的,她扁了扁嘴,便在树根坐下了。
萧霈云闭着眼,耳听六路,霍承念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安安静静的不发出半点声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一上一下,各忙各的,空气中静寂地只能听见风掠过的声音。底下的人耐性极好,时间久了,萧霈云倒先有些坐不住了,她翻了个身,正看见那小小的身影坐在树下缩成一团,像个球一样,大约是坐着无聊,她不知从哪寻来一小截细枝,默默地戳着老树根。
“喂!”萧霈云开口叫道,霍承念听她开口,也不管她语气善或不善,赶忙站起身看她。
萧霈云看她仰着头张着嘴,模样娇憨可爱,顿时有些好笑,一时觉得自己跟个孩子计较实在太小气了,却还是板着脸开口道:“谁让你坐在下面的?”
“……”霍承念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听萧霈云又道:“这棵树是我的,你去别的树下坐。”
“哦!”霍承念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呢喃道:“可这里的树明明都是我家的啊!”
萧霈云耳朵尖,她坐起身子,不满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
霍承念扁了扁嘴,到底没说敢说出来,她另找了棵树坐下,这棵树角度比方才那棵更好,不用费力就能看到她,萧霈云又不满意了:“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再换一棵。”
霍承念只好起身,又去往别处,萧霈云还是不满意,这样来回折腾了许久,周围的树都被霍承念转遍了,她总有理由。霍承念哭丧着脸叹了口气,停住脚步,说道:“那天对不起,我撒谎了。”
她咬唇看了看萧霈云,见她没有回应,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
正要走时,只听头顶声音响起:“谁让你走了?”
霍承念闻言惊喜回头,只见她两腿悬空坐在树上,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说道:“上来!”
这下她可犯了难,她长到这么大,会读书,会写字,会绣花,就是不会爬树啊!可不知怎么地,她就是不想让她失望,她为难地看了看高度,随即卷起了袖子,抱着比她人还粗数倍的树干,就要往上爬,还没使上力,便感觉后心的衣服被人一提,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坐在树上了。
霍承念头一次坐这么高,心里有些慌,手脚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身旁的人嬉笑道:“别往下看,掉不下去的!”
霍承念这才抬眼看她,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你不凶的时候真好看!”
萧霈云听她用了“不凶”二字,当下有些不悦,难道平日里她很凶么,她拧眉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撒谎!”
霍承念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你又不止凶我,你对我爹爹也挺凶的。”
最后几个字仿佛是从肚子里闷哼出来的。
萧霈云掏了掏耳朵,说道:“你有本事大声说,嘟嘟囔囔的谁听的清?”
霍承念摸着鼻子干笑两声,却不肯再说了,萧霈云意识到自己此刻确实有些凶了,这才收敛些许,问道:“那天,分明是那谁推你下去的,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我说了也没用啊,只会被罚的更重!”霍承念有些无奈道。
萧霈云不解:“为什么?”
“娘说,我是长姐,应该多让着妹妹!”
萧霈云气笑了,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是这个理没错,但可不是这么个让法,平日里小打小闹,你让着妹妹固然没错,那天可是关乎生死的,可没让你撒谎帮着她掩盖恶行吧?”
“唔,不是没有淹死嘛!”霍承念低声道。
“你说什么?”萧霈云听进耳朵里,笑容顿敛,一股怒意窜上胸口,只觉肺都要给她气炸了,霍凌昭真是跟她天生犯冲,他们二人之间仇深似海就算了,生了两个女儿也这么不讨喜,萧霈云忍住想把她扔下去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道:“没淹死就能当没发生吗?随便你吧,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霍承念见她又生气了,握了握她的手,糯糯道:“别生气了,你生气都不好看了!”
“不可能,我是天下第一大美女!”
霍承念噗嗤一声笑了,萧霈云却笑不出来,她气得别过脸去,不愿看她,霍承念讨好地勾了勾她的手指:“不要生气了,姐姐让着妹妹是应该的,别人家兄弟姐妹也都这样。”
萧霈云拂开她的手,恼道:“才不是呢,我也有弟弟,他从来不会气我!”
霍承念惊讶道:“你还有弟弟啊?”
想到萧霈禹,萧霈云止不住的心伤,从小到大,她是家中最受宠的,萧霈禹打小跟着她胡闹,跟她亲得不得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向来都是先紧着她,哪里会欺负她、气她。
霍承念追问道:“那你弟弟呢?”
萧霈云眼神暗淡下去,她摇摇头,回道:“不知道,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霍承念看她神情不敢再问下去,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萧霈云不敢去想宫里的其他人,每次想到都恨不得立刻去杀了霍凌昭,可她不能,萧霈廷还活着,她还有顾忌。她摇头道:“不说这个了,你方才说若你说了真话,会被罚的更重,为什么?”
霍承念叹口气,说道:“母亲说,我是家中长女,生来肩上便担负着霍家的荣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妹妹错了,便是长姐没树好榜样,需得一起受罚,所以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萧霈云冷笑一声,这陈归云未免也太过偏心了吧,哪有这么做母亲的,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爹是不是死过老婆,你这是个后娘吧?”
霍承念扁起嘴,不满道:“你别这么说我爹,他可好了!”
萧霈云冷冷道:“我可瞧不出他哪里好!”
“这家中,就数我爹爹最公道,谁做错了他就罚谁,从来不会偏私,何况他对你那么好!”
萧霈云冷笑道:“他对我好,他——”
萧霈云满腹仇恨无处可吐,想了想还是不要对孩子说了,她话头转了个弯,又道:“听你这语气,对你娘倒是有些不满。”
霍承念不承认也不否认,萧霈云知道,任她如何努力说服自己,每次都被不公平对待,心中还是有气的,到底是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