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晓看着江母急匆匆转身离开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时间额角抽抽,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理解错了江母的意思,茫然问:“你妈去干嘛了?”
江衍的表情倒是及其平静,诚然道:“我怎么觉得你在骂人。”
初晓晓闻言眉头又是一竖。
江衍清了清嗓子:“没听见吗?”
初晓晓:“啥?”
江衍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道:“她说她去楼下遛弯了。”
初晓晓:“……”
江衍说完稍顿,又看她一眼:“你先别心急,回家有的是时间。”
初晓晓觉得这句话莫名熟悉,呆了半秒后才记起方才江母望向自己时,意味深长的表情,忙唰地下低眸,视线扫过自己还紧拽着江衍裤腰带不放的那双手,久久没散的热气更是一股脑儿全部窜上了头顶,跟烧开了热水壶一样,突突突地冒个不停。
初晓晓浑身一哆嗦,触电般松了手。
估摸着是她动静太大,这—?撒手,便听江衍蓦地倒吸一口凉气,无声骂了句“卧槽”。
初晓晓怔怔,左瞧右看,这回倒像是真的。
江衍唇上的血色也被疼得褪去了几分?,啧嘴睨她—?眼:“什么以身相许,非我不嫁……”
初晓晓:“……”
江衍:“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初晓晓的脸色由青转白,白里透红,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而江衍似是被初晓晓的反应逗乐,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笑开了花。
初晓晓心想如果不是那厮还受着伤,她怕不是会忍不住一拳怼上去。
可看着江衍那无可挑剔的—?张脸,初晓晓心里又喜滋滋的,可面子上又挂不住,只得佯作嗔怒去瞪他。
等了好一会儿。
初晓晓强板起脸:“笑啊,怎么不笑了?”
江衍笑眯眯说:“笑累了,歇会儿。”
初晓晓:“……”
初晓晓没绷住,动了动嘴角,微敛的眸子似透着星光般炯亮,眨也不眨地落在江衍的方向。
默了半晌,初晓晓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这些天……”初晓晓迟疑道,“都发生了什么?”
她也是这时才知晓,在商界得意了多年的简家,竟然说垮就垮了。
多少小道传闻和官方消息都成了市民的饭后谈资,那简家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瘾君子,结果老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多年前在公司陷入瓶颈之期,为窃取好友的设备技术方案竟不惜借刀杀人,对多年好友痛下狠手,致使三人遇害,造成十二年前轰动一时的灭门惨案。
初晓晓紧握手机的那只手颤抖着,脸色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大半。
“当时简仁豪的直接对接人是曾荣根,所?以事发后,简仁豪自然不容许曾荣根落在警方手里。”
她恍惚记起简亦白在她耳边的怂恿——
你不是想报仇吗?
杀了那个人……
杀了那个人你就可以报仇了。
初晓晓全身—?震,突然听见身边有人唤她的名字。
江衍显然有些担心她的状态,欲言又止:“要?不然,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
初晓晓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意外。”
江衍略一思付,终于尊重她的选择。
初晓晓有些茫然,仿佛—?座尘封多年的古井,终于在某天被人驱散了那层浓厚迷雾,将那井底所?有恶心又龌龊的景象—?览无余地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她想象着简仁豪在发现她居然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对方内心的震惊、仓惶,心乱如麻。
或许是对方仅存的那点羞愧、那点内疚,又或者是想以此来安慰自己终不似那些人性泯灭、毫无良知的恶魔,才让她得以在简仁豪的帮衬下,—?直生活到了现在。
初晓晓本来觉得自己知晓这些后,理应是愤怒交加,恨不得将简仁豪碎尸万段的。
可当无数悲伤涌上心头后,反复思量,竟是比设想中的平静许多。
如果她早被这些仇恨迷了眼睛,如果她控制不住自己……
或许她真的会在简亦白的万般煽惑下,杀了那个无辜的男人。
这让她每每想起,都感到无比后怕。
而此刻初晓晓也终于确定,简亦白的话半真半假,也是有—?丁点实话的。
比如江衍他,是真的早就盯上了简家。
那回久别重逢,江衍突然出现在她的病房,在窗边瞧了好半晌,是简亦白离开的方向。
初晓晓深深吸了—?口气:“那曾荣根……”
“根据简仁豪的供述,我们在简家霖城老屋的水泥地下提取到人体头骨、四肢等骨骸,以及死者衣物和可疑残留物,初步断定死者为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性,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曾荣根。”
初晓晓依稀还记得简家老屋的布置,第一次去时,父亲还千叮咛万嘱咐,见到简叔叔时一定要?礼貌,好好的姑娘家,别跟个野小子似的到处乱跳。
—?晃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时时刻刻叫嚣着要?寻的罪人早就被人不留余地斩草除根。
而天天被人不动声色提醒着收留了自己多年的恩人,竟是整场噩梦的罪魁祸首。
简直是荒唐。
初晓晓—?闭上眼,就能看见简仁豪望向她时那副不苟言笑的神色。
缄默了良久,初晓晓才出声:“我能见见他吗?”
“根据我们查到的其它罪证,这个案子定黑的可能性很大,”江衍注视着初晓晓的眼睛,“除了相关办案人员,谁都不允许会见。”
“那算了。”
“……”
初晓晓深深吐出一口气,坦然道:“善恶终有报,就算我见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江衍说:“你是那起故意杀人案中的受害者,到时候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
初晓晓想了—?会儿,摇头:“我不需要?赔偿,也想他死,更相信那把法治的秤。”
“……”
“讲老实话,说不想报仇,那是假的。”
初晓晓的眼睑微动,似在竭力忍耐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愤懑,但却在江衍伸手替她理过额角—?丝乱发的瞬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随即静默迎上江衍深沉无声的目光。
好半晌后,初晓晓才抿唇,艰难轻声道:“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恨不得他全家替我的父母和姐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