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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0(1 / 2)


贺子芩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阵难受,腿跟挪不动似的钉在了原地。

许久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烟头拧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然后打开水龙头,将手搁在水流低下冲洗着。

哗啦啦地水声让人心烦意乱。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芩突然就想起了大学那会儿。

两人所在的学院不同,唯一能见上几次面的机会,就只有校学生会召开大会的时候。

傅知焕总是镇场子的那个,往那儿一座,什么话也不说。手里捏支钢笔,盖儿也不拔开,就这么清清冷冷地抬眼一扫,往往能让那群唠唠叨叨抱怨着的学生干部全都噤声。

想起来,高岭之花这个叫法,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也能笑着弯下腰,无比温柔和耐心地替一个小姑娘扣好领口的扣子。

贺子芩突然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挑衅,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或许傅知焕不是性格冷淡。

而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一个人而已。

*

深秋的时候,温阮和傅知焕回了趟潼城。

去参加法院对张宏锐的开庭审判。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警方对张宏锐的深入调查,一直埋藏在潼市内的犯罪团伙,也被顺藤摸瓜一举端出。

并且十分幸运的解救了多?个窝点里被拐卖的孩子。

其中,就有金晨赫的女儿。

金晨赫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在拘留所里嚎啕大哭,眼睛红肿地朝着警方鞠躬道谢。

其实命运从来不会宽恕任何一个罪人。

二十年前,金晨赫知情不报,为了一己私利而助长了犯罪团伙的发展,所以在二十年后,他?的女儿也因这个团伙的行动而失踪。

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自首偿还罪孽的时候。

女儿也因为他提供的情?报和线索,无比幸运地被解救。

或许这就是老人常说的因果。

开庭日期到来。

因为考虑到张宏锐情?况特殊无法到场,法院破例在被告缺席的情?况下,依旧按照程序,完成了审判。

毫无异议的死刑。

虽然张宏锐原本就时日无多?,但?由人民法院拍板敲下的刑法,和躺在病床上连个罪名都没有就咽了气,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违反法律的人必须要收到处决。

这是给所有受害者的交待。

在结束了对张宏锐的审判后,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场,唯独傅知焕没有动。

他?胳膊搭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握起,撑着自己的额头。

细软的黑发搭下来几缕,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清晰看见他?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仿佛是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温阮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但?犹豫了许久却没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

就这么陪着他?一直坐着。

这是一件值得开心和庆贺的事情?。

他?终于可以从这么多?年的偏执中,彻彻底底的解脱出来。

谋害傅予情?的犯人死了。

毁了无数家庭的犯罪团伙也被抓捕,在警方的行动下被打得七零八落。

所有人都得到了惩罚。

包括傅知焕自己。

去适应解脱的过程,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好像傅知焕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或许等抓到杀害傅予情?凶手的那天,自己就不会再这么痛苦。

但?这个时候,才?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些痛苦不是来自于对凶手的恨,而是来自及对自己亲人的爱。

所以傅知焕永远不会忘记那些痛苦。

因为那是傅予情?存在的证明。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很难过的话。”温阮微微偏过头,抬起手,轻轻地搭上傅知焕的手背,然后握紧,慢慢地说:“要不要抱一下?”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直起身,抬手将温阮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缓缓闭上眼,能清晰地感受到温阮安抚似的一下下拍着自己的后背。

傅知焕抬起眼睫,轻笑着说:“你?哄小孩呢。”

温阮没松手,反而有些固执地将傅知焕拥紧,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大人也要哄的啊。”

傅知焕嗯了一声,然后淡淡道:“放心,我?没事。”

“什么没事?”温阮鼓起腮帮子,装作凶巴巴地样子命令道:“以后不能只和我?说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也要告诉我?!如?果以后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说就逞强的话,我?就也不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你?然后假装很开心!听懂没有?”

“……”

傅知焕理了一下这一串绕口令,不由地哑然失笑?,他?垂下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在安静了片刻后,他?将拥住温阮的胳膊渐渐的收拢,低下头,声音带着些沙哑:“好。”

有许多事情?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往贫瘠的人生,好像在某个瞬间,终于等来了一场春雨。

在那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开出千束万束的花来。

傅知焕知道。

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两人并肩走出法院,步子还没卖下台阶,就突然听见刚才?还安静的四周刹那间变得喧闹了起来。

随即,有一小波记者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用了出来,扛着相机将傅知焕给包围——

“您是这起案件受害人的哥哥对吗?请问是什么让您坚持了二十年不放弃这桩案件呢?”

“我?们听说早在十年前,警方就曾调查过这起案件的知情人士之一,请问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将犯人抓捕呢?”

“这起案件是因为嫌疑人之一投案自首才?得以解决的,那是否代表着警局处理案件的能力下降。”

像这种引发社会轰动的案件,记者都会在第一时间嗅到风声。

傅知焕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用余光轻扫了眼身旁的温阮,示意她从旁边先走。

这伙人很难对付,他?不想让温阮也被询问些令人难堪的问题。

“傅先生,请问您能简单说说二十年来,您的心路历程吗?我?们都非常关心您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以及内心的感受。”

虽然这些问题不是冲温阮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句话就跟打开环绕模式似的,念得她脑海里一阵紧绷眩晕。

她将牙一咬,没听傅知焕的话一个人先走,反而往前迈出一步,扯住他?的袖子,然后带着他?拨开人群,径直准备离开。

记者蜂拥而上,伸手去拦,其中一胳膊已经着急地往温阮眼前戳。

她眉峰微挑,抬手握住那只胳膊,反手一拧,语调冷了几分:“有完没完?漂亮话这么会说,真的关心人,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争个头条报道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说到这,她顿了下,竖起食指点了下旁边的几个人,边点便数道:“一、二、三。对,你?们三个,还记者呢,知不知道你?们没权利要求人民配合你?们的采访?居然还伸手去拽袖子拦人,是想寻衅滋事吗?法院就在跟前,这么想坐在被告位置上喝喝茶啊?检院门口可是有监控,我?劝你?们以后稍微懂点事,不然迟早得被抓起来思想教育。”

这一连串话说的极其流畅,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温阮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拉着傅知焕继续往前走。

一直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逐渐离开了那喧哗的中心。

傅知焕垂眼看着温阮和自己交握着的手,唇角牵起了道浅浅的笑?意,他?叹了口气。

真是。

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被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姑娘拉着往前走。

偏偏那小姑娘现在还浑身带刺的样子,明明是小小巧巧的那么一点,却还是张牙舞爪的挡在自己身前。

听见身后逐渐没了那群记者的声音,温阮才放泄了气似的,将刚才?那副凶狠的样子全都放下。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的眉眼弯弯:“我?突然记起来,陆柯陈那起案子的时候,也有人堵在警局附近想要采访我。”

而那个时候,是傅知焕牵着她的手,护着她,将她带出那堆闹哄哄地仿佛要将人吞噬的人群。

现在,她也可以这么做。

傅知焕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眉眼敛起,眼底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你?这么护着我?,我?一个当男朋友的不是很没面子?”

温阮步子一顿,仔细想了想傅知焕这个问题,然后转过头,没用开玩笑的语气,反而一字一句地纠正:“才?不对,再怎么厉害的人,都不能一个人扛下来所有事。”

“而且我?是你的女朋友啊。”温阮无比认真的说,“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

傅知焕也停下步子,他?垂眼,漆黑的眼仁中宛若泛着些温柔而又细碎的光。

许久后,他?将唇角勾起,语气里含着笑?:“是。”

从今往后。

一直会在一起。

*

一转眼就到了圣诞节。

温阮这段时间工作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赶在节前处理好所有的事务,正准备想着和傅知焕一起过这个充满纪念意义的“两人在一起后第一个圣诞节”时,却被秦素珊一通电话叫了出来。

秦素珊在电话那头哭得声嘶力竭:“他?不爱我了,我?要和他?分手呜呜呜呜!温阮出来喝酒!”

今晚傅知焕要加班,大概九点多才?能回来。

温阮看了下表,觉得由着秦素珊这么胡闹,可能真的会出人命。

于是她准备去酒吧把秦素珊捡回来,如?果来得及,可能还可以在九点半之前到家给傅知焕一个惊喜。

刚一进酒吧,就看见秦素珊抱着瓶子在打酒嗝。

她抬起头,看见温阮,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她身上扑:“我?要和秦子然分手呜呜呜。”

温阮将秦素珊扶稳,非常冷静地说:“别急,你?先和我?说说情?况,我?来分析一下。”

秦素珊深吸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们俩都是朝五晚九的上班族,所以他提议,以后做家务分单双数,日期是单数我做,日期是双数他做。”

温阮点了下头:“这很好啊。”

“好个屁。”秦素珊哽咽道:“一年里单数比双数多整整七天!凭什么!我?质问他,他?居然和我?说没差?七天啊,凭什么我?要比他?多?做七天家务?”

温阮:“……”

我?就不该来掺和你?们俩的破事。

秦素珊看着温阮脸上的表情,捂着胸口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能理解我,但?是家务是情侣生活中最?严重的问题。举个例子吧,如?果有一天你和傅知焕回家,你?们俩都很累,那家务归谁做?”

“保姆。”温阮脱口而出,“王阿姨做卫生可干净了,每天都来而且还帮忙喂猫!”

秦素珊沉默了下,决定换个思路:“好,那我们换个想法。比如?你?过年和傅知焕去他家里,你?赶了一天的路很累于是没力气帮家里做家务。这个时候,你?未来的婆婆就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

“不会吧?”

温阮想了下,开口打断:“傅家做饭是王姨,洗碗池陈妈,打扫卫生是张嫂赵叔,处理家事是周管家,开车是小李。所以我只需要躺在沙发上和傅知焕的妈妈聊天就行啦!”

“……”秦素珊陷入了沉默。

果然,家务事可能就是有钱人不会担心的问题。

而且和温阮这么一聊天,她心情?没半点好转,反而更加痛苦了。

为什么自己不是有钱人啊草!

于是她索性放弃了温阮,一个人抱着就被自艾自怜了起来。

两瓶酒下肚,秦素珊已经喝得七荤八素,连身体都坐不直,但?仍然抱着桌子哭得伤心欲绝:“为什么我?多?七天?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值得七天吗?”

温阮有些头疼,本来想联系秦子然,但?又想起两人正在吵架,只得给傅知焕拨了个电话求救。

傅知焕刚好下班,接到电话便拐了个弯往这边来。

他?到的时候,温阮正被一个满头脏辫的嘻哈小酷哥缠着要联系方式,还嬉皮笑脸的说:“姐姐你?这么年轻,肯定才?刚刚上大学吧?”

温阮虽然正义言辞地拒绝了给出联系方式。

但?即使这样,却依然没一个女生能抵挡住有人夸自己年轻这种甜言蜜语。

她正准备对这个脏辫小哥的夸奖表达由衷的感谢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道懒洋洋的男声,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语气——

“亲爱的,该回家了。在外面玩这么久,我?们孩子都想你了。”

…这欠揍的语气。

除了傅知焕还能有谁。

脏辫小哥一听,然后抬起头对上傅知焕那双带着些威胁和压迫感的眼眸,瞬间变怂,一拍屁股就走了。

温阮转过头,咬了下牙根:“傅知焕!”

傅知焕笑?了声,直起靠着桌子的身体,朝她走过来:“怎么了?”

“我?哪里来的孩子?”温阮气得七窍生烟,“这样听起来很显老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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