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舍这几天也很不好过。
他不大懂汪望说的“喜欢是什么”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汪望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他也不敢作了,只能垂着脸掏出手机语音搜索:“喜欢是什么。”
O度百科哗的响起来一道女声:“喜欢是一种奇妙的情感,包括欣赏、仰慕、钦佩、倾心爱慕、爱、崇拜;喜欢一个对象,会做出自己以往不能想象之事;喜欢一个对象,会想让对方开心,想让对方一直快乐,不舍得伤害对方……”
秦舍绷着张脸听完,自觉已经完全掌握了,爬起来准备去找汪望。
他秋裤还没穿一只腿,就想起来汪望好像说过不喜欢他去剧组。虽说秦舍之前也有背着汪望偷偷去,但是汪望今天好像很生气,他还是不要触霉头了。
秦舍把秋裤放下了,心安理得躺在了汪望的被窝里,准备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兴师问罪一番,问问他为什么要冷待自己。
这次必须要啃屁股蛋三口才可以原谅!
但是秦舍从早上等到了晚上,中午的时候汪望没有回来,晚上的时候汪望也没有回来。
听到开锁声的时候,他也不管什么撒娇什么作了,立马从被窝里出来,往门口扑去,结果一转眼,看见了面色有些尴尬的绵阳。
绵阳握了握自己的指头:“啊,那个,汪望说他今天不回来了,我来给你送东西吃……”
“不回来了?”秦舍的神情渐渐沉了下来:“嗯。”
绵阳把晚饭递给他,秦舍接了过来,但没有吃,继续躺进了汪望的被窝里,蜷着身子睡觉了。
第二天,他问:“汪望什么时候回来?”
第三天,他问:“汪望回来了吗?”
第四天,他问:“汪望呢?”
绵阳有些回避他的问题:“嗯,最近汪望比较忙,可能住到别的比较方便的地方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舍的表情火速变成了O︿O这个形态,还是不敢说太多。
绵阳也不是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惊天情商,原本秦舍给汪望弄这个电影就是为了多相处一会儿,现在好了,反向作用过强,反而把狗子搞离家出走了,这还了得?
况且严格来说这还是自己给出的馊主意……
她试探性问:“秦舍,你和汪望是、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秦舍不用思考地回答了:“我们很好。”
绵阳:“……”
看不出来啊。
绵阳走了之后,秦舍在汪望的房间里头绕圈圈,他一向是很懒的,自己的房间一塌糊涂,现在竟然给汪望收拾起东西来。
已经一周多没见到汪望了。
汪望这次那么生气吗?为什么?秦舍不明白,他只是觉得很不高兴,做什么都不高兴,只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汪望,然后拱进他的怀里,让他给自己扎小辫子。
他的头发太长了,自己又不会扎辫子,每天早上都是汪望起床给他扎的。
秦舍一个下午又光在汪望的房间里转圈圈了,直到窗外的夜色投进来时,他才坐到了汪望的床上,有些委屈地瘪起了嘴。
到底为什么嘛?
另一边住在金妮家里的汪望,最近也非常明显地表现出了很不适应的症状。
他习惯了和秦舍住在一起。每天早上黏过来的冰凉身体,闹着让他扎辫子,做早饭,然后赖进他热乎乎的被窝里,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有的时候甚至还要他背……
有时候早晨起来,汪望迷迷糊糊盯着天花板老半天,都没有听见秦舍鬼鬼祟祟在门口蹲守的声音,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汪望有的时候还会想,之前那样明明挺好的,可是转念再想,这也算骗啊。
秦舍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友谊呢,要是之后碰见了合适的母蛇,那可怎么办啊。
两只妖怪都在城市的两边互相思念着对方,但也没过多久,相见的机会就到了。
“小汪,来的很早嘛?”周锐乐呵呵的跟汪望打招呼:“今天就杀青了哈,剧组也杀青了,好好加油!”
他太难了,对着这么个黑了吧唧的布景棚待了好几个月,感觉再待下去人都要不正常了,现在剩几场戏就杀青了,简直说不出的快乐。
虽说一部电影的投放过程很是漫长,拍摄完成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但周锐还是非常高兴地四处打招呼:“啊哟,秦舍,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他讲话的调调有些奇特,言下之意就是“你又没多少镜头来这么早干啥”,但周锐这句话说完了半天,发现秦舍压根没理他,只是眼神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目不转睛。
周锐纳闷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低着头的汪望正站在那儿,有些刻意回避的意思。
周锐:“……”
害,怎么这么久了还在闹矛盾!
他也没说啥,只是继续激情四射地开始调试机器,组织相关人员,整个片场瞬间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息,仿佛一会儿要拍的不是惨的要命的悲情电影,而是大年初一上映的贺岁档儿童动画似的。
秦舍大跨步过去,直奔汪望,汪望立马跑去和工作人员讲话,然后做贼似的溜到了什么地方去了,秦舍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导演说差不多开拍了才从角落里慢吞吞走出来,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来看秦舍一眼。
秦舍被气到翻白眼了。
现在周锐可管不到他翻不翻白眼了,这可是杀青戏,众人之前再嘻嘻哈哈,现在也立马绷紧了皮,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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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的那顿饭后,吕一念像是一下子放开了似的,林端试探性地凑钱给他买了药,他也好好吃下去了,也愿意出门去晒晒太阳了。
林端拉着他出门去医院的时候,傻笑着跟他说:“我有钱了,给你做手术,还可以租一个大大的房子……”
吕一念问他:“什么样的大房子?”
林端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有大窗户的、可以晒好多衣服的房子。”
吕一念忍不住微笑起来,问:“只有我们两个住吗?”
“嗯。”林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只有我们两个。”
吕一念苍白的面颊挂上笑容的样子怎么样也不能算好看,但林端每每看到也要一起傻乎乎地笑起来,两个人的瞳孔互相印着对方笑意满载的影子,就仿佛世界里只有对方了。
到医院里,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很客观,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直截了当地指出了:“病人这个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痊愈了,但如果积极治疗的话,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延长寿命的……”
“嗯。”林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话语里带着希冀:“也有人可以活的很久的、对吧?”
医生对上他直白地带着祈求的视线,有些艰难地说:“存在这样的个例,甚至痊愈的可能都有……不过可能性非常小。”
“好。”林端像是没有听见此前医生给出的保守手术费用似的,紧紧拉着吕一念的袖子,跟医生说:“等我存够钱了,我会来的。”
回家的路上,吕一念有些沉默。
“今天吃卷心菜还是包菜?”林端突然问他:“你觉得呢?”
吕一念抬起头,默然地与他对视。
“没关系的。”林端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对着他抬起了笑脸:“我会让你去做手术的!会给你吃药的。”
吕一念和他一起走在脏污的路边,感受着林端紧挨着他手臂的炽热温度,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
林端对他说:“一定!”
这两个字像封门砖,把吕一念想要钻进的退路封死了。
他看着林端清澈的眼睛,攥紧了拳,点了点头:“好。”
林端来到台球厅的时候,发现最近明明是旺季,但是人流量却少了很多,甚至看上去有些萧条,小张哥站在柜台里,百无聊赖地擦着酒。
林端还在惦记着邹凯的事情,但多问了几次后,都没有得到结果,他也尝试着找邹凯家人的电话,但问了一圈之后,才知道邹凯是从外地来的,从没有和别人说过他的家庭。
和邹凯合租的那人讲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你知道吗,邹凯好像是卖那个的。”
林端有些懵:“什么?”
“好像是新的吧,叫什么冰糖?”合租人的眼睛里闪着些别的东西:“老值钱了吧,看他偷偷摸摸捣腾了几次,那叫嘚瑟啊,连裤衩都给换上牌子货了,也不知道卖给了多少人。可真是害人不浅,也不嫌心亏。”
他说的每个字林端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仿佛就变成了无序的乱码,林端最终还是没能明白合租人的意思。
小张哥见林端从一旁走过去,有些懒洋洋地开口:“林端,你去医院干什么?”
林端止住了脚步,在他的眼神下不由有些战战兢兢:“家里人生病了。”
“喔——”小张哥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家里人啊。”
他捏着林端还有些用,自然是调查的越清楚越好。那个中年男人分明就是个陌生人,顶天了算是个合租的,林端就那屁点死工资还供得起个癌症病人吃药?还供得起他做手术?四处打工也不过挣个他手指头缝掉下来都不屑去捞的小钱。
最近也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或者是有人下马被顺藤摸出来了几个典型,整个市的整治力度越来越大了,他被迫低价处理掉很多货,本钱缩水了一半,再加上前几次小弟不谨慎露了马脚,差点牵扯到他身上,好不容易跟上部的人打通了关系,这又是一笔必须花的大钱,这已经让他的老板很不愉快了。
他现在所有的钱都压在保险箱那几小包高纯度冰糖里,这要是再丢了的话,没钱赚都是小事,他可就真没命拿了。
林端应了:“嗯,家里人。”
小张哥把手里的酒瓶放下了,很有几分惬意:“做手术要不少钱吧?我听说最近别说手术了,住院也挺贵的,要不要张哥帮你一点?”
林端没有想太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小张哥的神色有些莫测,他没说什么,只是又拿起了酒瓶子,精心擦起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店里的人越来越少,林端的工资缩水了,他又咬着牙多花时间打工,每个月算着日子去给吕一念买药,晒太阳,吕一念不喜欢出门,他就去花农的地摊上低价拣了几盆小多肉,让吕一念养的叶子都肥肥胖胖的,小房间里摆着多肉们,绿意盎然。
吕一念也变得开朗了些,他把自己的破烂笔记本重又掏了出来,有时候在网上做些零碎的小兼职赚钱,而后换成厨具和烹饪书,换着花样给林端做菜。
只是他的身体情况越来越无法忽视了。吃药能够缓解,但不能解决。
林端屏着气拼命攒手术的钱,但还是离目标有些遥远。
直到那年冬雪的一天,林端照常来到台球厅上班,却只见人去楼空,大门紧闭着,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却一直都没有人来应答。
路边卖煎包的老太太好心提醒他:“没人啦!昨天晚上的时候警察来了,好家伙,呼啦一大群,还开着警车配着枪,那个枪口啊,黑洞洞的,不一会儿就从里头抓出来好些个人呢。警察说是什么窝、窝点?反正我不懂,这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林端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愣住了。
他踏着没过脚踝的雪,脚趾被冻得无法弯曲,准备走的时候,口袋里那部别人淘汰的二手机子响了,很大声,林端接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熟悉的声音带着急迫的喘气声,顺着听筒传了过来:“林端,我是张哥,你现在马上到临熙路的39号来,从后门进来,记住,别让别人看见你。”
林端还未应答,电话就被挂掉了。
他回忆着方才小张哥说的地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儿跑去。
他到了那个地方,很偏僻,附近是一大片荒芜的未开发的土地和农田,人声很少。
林端从后门进去的时候,仓库里只有四个人,他只认识一个小张哥,其他三个人他没有见过。有一个人带着白手套,很高,林端看向他的时候,有些难言的怖惧感。
小张哥现在很有几分狼狈。他精心打理的头发和衣服全都乱糟糟的,嘴唇上的胡须冒出了刺头,眼里是难以忽略的焦躁:“林端,你过来。”
林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有点害怕。
“过来啊。”小张哥说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奇怪:“帮了你这么多,让你帮点张哥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儿吧?”
林端顿了顿,还是向他走过去。
一旁的人有些急迫:“张哥,这货必须……”
“我知道!”小张哥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这不是搬救兵来了嘛。”
他死死抓着林端的手臂,说:“哥这次是很难走了,死条子盯着……你和狼狗他们一起,把货带出去,给林庄的吴哥。”
林端怔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