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饭桌上,汪望和周泽良坐着,尴尬的氛围几乎弥漫了整个摄影棚,导演都看不下去了,“汪望,屁股底下长钉子了?”
汪望坐立不安地搓手手:“不好意思!”
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迷惑,一般的话,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又都是男性,会像这样挨着坐吗?
不一般都是面对面坐吗?
周泽良的手肘尽力地至少离他十厘米那么远,汪望长这么大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有个人这么讨厌他的事实,顿时更坐立不安了:“周导,要不然我还是……”
“坐着吧。”周泽良撇了他一眼,“动来动去干什么?”
汪望不说话了,他乖巧地坐在缺胳膊少腿的木凳子上,不敢抬头。
周泽良好像公司里教他唱歌的老师哦……
都好凶啊。
目前剧情拍摄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了,周锐为了演员能够入戏连贯,尽量做到拍摄时也按照电影的发展顺序来拍,反正他们活动的区域大部分都在这个小小的布景棚里,也花不了多少钱。
自从那次雨天的几句话后,林端似乎就已经对吕一念交心了,每次看到他都笑的开心,像条小狗似的凑过来搭话。
“啧,别的不说哈,”周导演对汪望最近几场戏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满意,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个小狗相演的真是不错!唉你说你之前当爱豆干啥呢?你当演员不香吗?而且我寻思着你那舞台也好不到哪儿去……”
副导演一个劲儿捅说话口无遮拦的导演,小声道:“停嘴停嘴……你说人家小汪演狗像,人家能高兴?”
导演如梦初醒般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补救,就看见汪望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顿时有些慌:“……咋,生气了啊。”
汪望内心在想,导演在说什么呢,他本来就是狗啊,哪还来什么演狗像不像的。
周泽良就坐在旁边,他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帅,如今到了中年,失了一点颜色,照样可以说是宝刀未老,但是在吕一念这个角色的服化加持下,留着个半长发,看上去只能像个长的过得去的肾虚忧郁□□犯,还阴阴沉沉的:“……”
周锐给他那死气沉沉的眼神一盯,打了个寒颤,“不说了啊,开拍开拍!”
******
糙米散发着些焦糊味,两个男人肩并着肩,靠在一起埋头闷声吃饭。
他们都不怎么会用厨具,差点把廉租房里脏兮兮的小厨房炸了。米是林端捧回来的,品质很差,全是别人挑剩下的,吃的时候硌嗓子,偶尔能咬到几粒沙。
林端吃的很珍惜,他的手上被钢筋划了很长一道,只是稍微裹了裹,伤口最深的地方滑稽地贴了个卡通创口贴,是对门的女孩子给他的。
吕一念有些麻木地咀嚼,嗓音嘶哑:“你这个不算工伤?”
“嗯?”林端的反应有些慢,于是回答也慢吞吞的,“老板让我去包扎了。”
“消毒了?”吕一念问,“缝针了?”
林端的嘴角沾着些饭粒,他摇摇头,然后说:“给我饭吃了。”
他的手臂上淌着血,责任毫无疑问不应由他承担,寻常的工人再怎么老实也该讨要点医药费,但林端不一样。
包工头随手叫人去菜市场买了点米和菜,递到他手上,就让他提前下工了。
林端吃着这硌人的糙饭,眼睛亮亮的:“你做饭真好吃啊。”
吕一念看见他的神情,筷子搁在桌上,发出轻响,一时无话。
半晌寂静后,吕一念说:“我带你去打破伤风。”
林端不明白破伤风是什么东西,直觉性地摇头:“不用……”
“不打的话可能会死人的。”吕一念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怕死吗?”
林端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往后瑟缩了一下,有些紧张地蜷紧了手指:“我没有钱。”
贫穷的人甚至连出现意外的资本都没有。若是直接死了,那也算一了百了,帘子一裹葬了,但万一上天跟你开了个玩笑,仍大发慈悲令你苟延残喘着,那才叫真的痛苦,拖垮家人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就像自己现在一样。
“走吧。”吕一念捏住了林端的手指,那儿布满了老茧,突起的青筋有些狰狞,“我有钱。”
******
“好嘞,”周锐拍了拍手,叫道:“休息一会待会继续!”
周泽良闪电般松开了林端的手指头,坐到了另一边去;汪望低着头继续背台词,背着背着,突然感觉背后一寒,狗毛都要炸出来了:“!!”
周锐转身的时候,发觉副导演正站在他身后,一脸青白地对他挤眉弄眼,顿时觉得这人脑子有病:“有话说话,干啥呢?”
副导演一片苦心错付,气的鼻孔都大了,干脆闭口不语,周锐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刚想去招呼汪望,就发觉自己身边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几乎把自己全部笼罩住了:“……”
周锐是个南方人,将近一米七五的个头,他有些忐忑地抬头,发觉旁边神不知鬼不觉站了个大高个子,那个脸色啊,简直跟他爸的脚气一样臭,吓得他心惊胆战:“秦、秦舍,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秦舍就是他的金主爸爸的。虽然周锐不明白一个音乐圈的来掺和电影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毕竟谁有钱谁是爸爸,可能就是自己戏瘾大发缺个能发挥的舞台,他自然是处处配合的,只是压根没有到拍摄秦舍戏份的时候啊,怎么现在就杵这了?
还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谁招他惹他了?
秦舍双手抱胸,冷淡道:“他摸汪望手的时候。”
刚想过来打个招呼的周泽良:“……?”
这怎么说话的?他刚刚那个动作是得视力有多不好、有多瞎才能当做“摸”来讲?谁爱摸那粗糙吧唧的手啊,搞得和他有什么想法一样!他是直男好不好!
感觉芒刺在背终于转过身来的汪望:“秦舍,你怎么来了?”
“哼!”秦舍本来横眉竖眼的,还想多作一会儿,但是看见汪望眼巴巴坐在那里,语气都忍不住松快了些,“我昨天和你说了的。”
“噢。”汪望想起来了昨天那个剧本,有点蔫吧:“我还以为没有那么早。”
“嗯。”的确没有那么早,但是秦舍理所当然说道:“我来看你。”
一旁被完全当成透明人的导演:“……”
看见投资人金主和卖身求荣小爱豆调情现场的周泽良:“……”
立马脸蹿红的汪望:“!”
两人同时在心里头大喊:这他妈也太不遮掩了吧!!眼睛瞎了啊混蛋!!而且汪望你惊讶什么啊!!
不行,汪望第一百零八次痛心疾首地想,必须要和绵阳说一下不能再让秦舍这么讲话了,这听着也太容易误会了。
秦舍可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他来这个剧组原本目的就是多黏着汪望一会儿,这下得偿所愿了,立马像苍耳挂在狗子尾巴上一样,形影不离,恨不得走路都要汪望背着走。
汪望前段时间因为某些原因冷落了他,秦舍毕竟是条蛇,顺杆爬能力那是非常强的,时不时就要趁着汪望心软好好作上一作,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