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宝珠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恍恍惚惚的精神骤然清醒了许多。
苏玉剑指车夫,车夫吓得当即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连忙道:“二位侠士!小的全不知情!小的只管收钱,什么都不知道!求您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宝珠连忙道:“他不过是受雇载我们一程,此地很安全,就放他回去吧。”说到此处,她压低了声音,“吓唬一番便罢了,让他把车留下,放人走吧,前方还有路要赶,他也不知我们要去哪里,说不出什么的。”
苏玉看了她一眼,再看看不停求饶的车夫,眉头蹙了蹙,未曾说过半句,但见寒光一闪,手起剑落,在宝珠的惊呼中刺穿了车夫的胸膛。
“苏玉!”宝珠大叫一声,骇然看那染血的宝剑从车夫胸口拔出,又见苏玉因用力过猛抻裂了伤口,疼得发出一声痛呼,“你干什么!”
苏玉疼得几乎站立不稳,纵然用的不是肩头受伤的右手,但这左手用力过猛牵连了整个身子,浑身的伤口来了个总爆发,疼得他以剑撑着身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方才缓过一口气:“我如今谁也不信!”
“那也不至于如此!”宝珠害怕的看了一眼车夫倒地的尸身,吓得后退了几步,躲在了苏玉旁边,随后也觉得这杀手也更可怕,便有些不知所措。
苏玉冷笑了一声,抬眼看她,这冷酷的神色是他们相识以来从不曾有的。
“你以为我没杀过人么?”他问。
宝珠很害怕的看着他。
他没言语,兀自转身先到了马车旁,撑着身子,踉踉跄跄的坐上了赶车座,向她伸出手来,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上来吧,我们继续赶路。”
宝珠抿了抿嘴儿,将手递给他进了车里。
苏玉捂着肩头的伤口靠在车框上,面色苍白,将宝剑放到一旁问车里:“我们计划去哪儿?”
宝珠在里面环膝而坐,终于有了回应:“桃花镇。”
苏玉惨然一笑:“怎么,该不会那里也有你的师父什么的吧?”
宝珠想笑,却笑不出来,只道:“有我父亲的将士。”
“他靠得住么?”
“与我父亲曾出生入死,或许靠得住。”宝珠应道。
苏玉还是惨然的笑:“与其如此,我何苦去找我的师父。你看,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终究是他自私、失策,负了碧玉,害了宝珠,如此想来自己如今这一身伤又算得了什么?
桃花镇位于京城与洛云城中间的位置,因镇内外环绕桃树而闻名。宝珠要找的这位故人,曾是与秦将军在大小战役中出生入死的亲兵,后来因为替秦将军在战场上挡了一刀,身负重伤、大伤元气,痊愈后一直病病殃殃难以再上战场,最终回到家乡桃花镇养老。
秦将军出事前还与他书信往来,要邀他进京与往日的战友相聚,然而这位故人久病缠身难以承受旅途劳顿,只得卧床静养,此事也就罢了。这位故人说起来苏玉竟还听说过,叫秦勇,之所以名声大振,也是因为他当年骁勇善战的事迹。
若没有苏玉非要进京这件事,她们本想去找秦勇的。
在即将进入桃花镇的时候,宝珠叫停了马车。按照碧玉之前缜密的设计,他们要在进入桃花镇之前换一下衣服,毕竟这一身夜行衣光天化日之下不能进城。
在打开包袱的时候,宝珠看见了碧玉的那套衣服,仿佛针刺了似的瑟缩了一下,忙躲开眼睛,手忙脚乱换好了自己的衣裳。随后跳下车来站到一旁,让苏玉慢慢换。
可苏玉这一身伤哪儿那么容易?
他在刚刚挥剑一刺的时候,注意力都在杀人上面,如今放下了剑,十指连心的痛楚又都跟了回来,颤颤抖抖的拖了外衣,中衣却因为接连受刑、浇水、伤口流血,早就与皮肉粘连在一起了,这中衣哪里脱得下来?
末了,他一咬牙一狠心,使劲退下衣衫,然而这衣衫刚刚退到肩膀,就疼得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惨叫——是烙铁烫了后背的时候,把布料与身体烙在一起,中衣方才撕扯下了一片皮肉!
他这一惨叫,宝珠在外面待不住了,忙问:“你怎么了?”
然而苏玉疼得说不出话。
她在外等了些许,最终实在是放心不下,想想如今已沦落到这个情景,还顾得什么?不得已只能爬上马车,掀开帘子,通红着脸,结结巴巴的与他道:“你……你伤势严重……我……我来帮你吧。”
苏玉本是想拒绝的,然而实在是疼得紧,他是真没办法自己换衣裳。
宝珠低头道:“我闭着眼睛。”
“帮我把伤口附近的衣服撕开即可,”苏玉道,“其他我自己来。”
如此,宝珠也松了口气,随即上前轻手轻脚的处理他伤口边缘粘粘的衣物,同时看到了他的脖子上,戴了一块梅花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