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知道沈星箩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沈星箩的醉酒,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帮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了。
沈星箩抬眼看着天。
烟花又在天上炸开。
她极突兀地笑了,“你说,人要是死了,会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盛和洲一惊。
沈星箩这个样子有些极端,像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连死这样的话都能轻飘飘说出来。
他顿了顿,“不会,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星箩笑了笑。
唇角轻扬,笑意却浅淡。
盛和洲什么话都没说,再拿了啤酒瓶跟她对碰了一杯,仰头喝尽了杯中的啤酒。
他不知道,沈星箩这个时候的确遇到了过不去的事。
她回家的时候,正好听见了爷爷在房间里跟姑姑说话。
姑姑语气十分严肃,“爸,我的意思,这套房子不能留给星箩,要是将来她嫁人了,这套房子不就跟着走了吗?”
爷爷也很不高兴,“我寻思我的房子,不能由你们兄妹说了算吧?”
姑姑:“爸!”
爷爷语气渐渐冷淡下来,“我的意思一直都很清楚,你们谁家要是想要这套房子,谁家就把浩浩跟星星带走照顾,这两个孩子,你们不能照顾就别惦记这房子。”
沈星箩站在外面,清楚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
他们家的房子是这一带唯一的一套老院子,本来是个三进院子的配置,但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现在就剩了一套小院子,就住了爷爷跟他们姐弟。
院子已然有些破旧,但这个地方地段极好,临街又靠近地铁口,还是附近商业中心的重点区域。
姑姑骂骂咧咧从院子里出去,嘴里还一直在说:“不知道养着个废物做什么?”
沈星箩冷眼看着。
为了这套院子,她姑姑跟三叔也算是煞费苦心,三天两头过来缠磨,一副硬生生要把房子从爷爷手里抢夺过去的架势。
爷爷从正屋出来,沈星箩躲了一下。
爷爷转进东屋浩浩屋子。
沈星箩在门外,听见了爷爷一声长叹。
叹息过后,爷爷突然开始垂泪,“我要是死了,你们姐弟可怎么办?”
她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甲都快把手心掐破。
爷爷从东屋出来,沈星箩没躲,她背着鼓面站在门口。
爷爷看着她,乍然一惊,“星星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星箩:“刚来一会,浩浩睡了吗?”
爷爷笑了笑,“睡着呢,今天不是什么圣诞节吗?你怎么不跟朋友一起出去过节?”
沈星箩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浅浅笑了笑,“我回来拿个东西就出去,刚刚我看见了姑姑,她来是做什么?”
“她来能做什么,还不是看看我,她跟你三叔每隔一段日子都会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挥挥手:“你出去玩吧,这大过节的,别在家里浪费时间,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才有话说,不用跟我跟前蹲着。”
沈星箩沉默了一会,半响,“好的爷爷,我看看浩浩,等下我给他带吃的回来。”
东屋里暖气充足,浩浩在炕上睡得正好,睡颜沉静,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嘴角还带着口水。
浩浩的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就算爷爷照顾得精心,但总免不了会有一些味道,尤其冬天,门窗紧闭的时候,屋子里的味道更重。
爷爷这些年年纪大了,对浩浩的衣食住行也尽力,但屋里的味道跟爷爷身上的感觉,都像是太阳渐渐要落山时候,那些沉沉的腐朽的前兆。
沈星箩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烦躁。
她一直都知道,她将来是要照顾她这个弟弟的,可这个时候,她却觉得她弟弟只是负担。
爷爷养了她跟弟弟,却把她的后半生都捆在了弟弟身上,虽然爷爷从来不跟她说这些,也从来不让她操心弟弟。
但是她清楚。
这样的清楚,把她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追求梦想之前一定要先落地,把弟弟照顾妥当。
总有人的人生拿的是艰难剧本,她正好运气不好。
她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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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的时候,街上终于敲响了钟声,许多人互相在呐喊:“圣诞快乐。”
黑紫色的天幕被烟花完全覆盖,烟花一点一点炸开,沈星箩看看天,微微偏头,笑眯眯看着盛和洲,轻声开口:“圣诞快乐。”
正好,一道烟花在她背后炸开,烟花灿烂,倒映着漫天星火,沈星箩素白的脸上笑容也灿烂起来。
短发,笑容浅浅,杏眼微微眯起,白色的围脖簇拥在她脸颊侧周,紧紧把她包裹住。
这样的沈星箩长久地停留在了盛和洲的记忆之中,以至于让他多年难忘。
树上柳梢头,人立月影中。
盛和洲心里一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快了一拍。
他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