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工作是从发掘探测沟开始。以这两条十字形探测沟为核心,向四个方向各拓展五米远,划分探方,开始正式挖掘。
纪海帆先行拿铁锨将上面八十厘米厚的土层清除。这次文物局给配备了十几个工人,但他们毫无挖掘经验,只能在外围做些运土的工作。
梁广和在西部大学上本科的时候,也参加过几次田野考察,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装模作样在工地上刷两下,算成学分,以免挂科。要么怎么说,如果你真想进入考古界,还是要来清北大学深造。这里不仅有全国大咖云集的教学力量,还有分布在全国十几个省市的考古工作站在开展现场挖掘工作。老师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倾囊相授,学生也必须全力以赴,若是想偷懒懈怠,那就毕不了业。
所以同样上的是四年本科,学到的沉淀的知识不同。
梁广和家境不错,人又自持才华颇为倨傲,在家就没干过家务活,更不用说拿着铁锨下地干活,他见这位博一的师兄纪海帆穿得土哈哈的,上手就去干体力活,吭吭哧哧地不喊累,当即脸都呆了。
卢旭东把时牧晴、赵珞瑜还有常青叫在一起,把T0-T5探方交给时牧晴,T7-T9探方交给赵珞瑜。常青第一次参与正式挖掘,先看先学为主,给她了相机全程拍照记录。
贺老师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摇着手里的蒲扇,全场把控。
所有人都有事可做,只要梁光和一人站在探沟边上,傻子似的站着。
他见常春脖子里挂着相机,心道她倒是会找清闲活儿干。说起这个常春,他就来气。人看着傻,成绩确实一顶一的好,不光笔试成绩压过他,就连面试成绩也压过他。她本科还不如他呢。
时牧晴早都注意到梁广和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装死。她不由皱眉,沿着探沟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一双毛线手套戴上,又拿起铁锨,先开始掘T0的表层土壤。
赵珞瑜也拿着铁锨开始刨土。
常青开始沿着探沟逐个拍照,并在本子上记录照片编码和实际内容。
梁广和终于被臊得下不来台,磨磨蹭蹭地走到赵珞瑜身边,“珞瑜,要不要我帮你?!”他昨天在时牧晴面前狠狠丢了面子,实在没脸在她面前晃悠。
赵珞瑜一脚踩在铁锨上,铁锨的尖头戳进土里,头也不回地说:“你去帮晴晴吧。我有纪师兄帮我。”
梁广和哦了一声,默默转身走到时牧晴身边,也不跟她说话,只是跟在她后面开始挖土。
他从没有摸过铁锨,先是看了一眼时牧晴的姿势,这才握紧木杆,脚踩着铁锨边缘,然后使劲往下一蹬,结果他看着比纪海帆强壮,却外强中干,一脚没蹬动,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
常青举着相机刚好拍到这一幕,她默默转脸忍住笑。
时牧晴觉察出异样,回头看了梁广和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梁广和整个人都不好了,来长乐镇之前他备受原来母校老师同学的赞誉和歆羡。踏进清北大学校门的那一刻他觉得人生走到了巅峰。结果来这里不到24个小时他的那点骄傲就被砸德稀巴烂。
卢老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像这样。”
他教着梁广和如何使用铁锨,声音不大,却被所有人听到。
旁边围观的好多工人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这年轻仔跟其他两个女仔比差多了,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哎呦!
梁广和很想直接用铁锹把自己的头给敲晕了。
上面八十公分的土层被刨开后,接下来的工作就要细致又有耐心。
时牧晴拿着小刷子一层层地把多余的土往外清扫。
考古和盗墓一个很大的区别在于,盗墓的目的性很强,他们要的是墓葬里或是遗址里的陪葬品或是文物,关于墓葬或是遗址的形式或是周边情况他们压根不管,炸个洞就进去,有时候连墓主人的棺椁都不放过,快速粗暴地拿斧头砍破之后,把里面的尸骨拽出来,把尸骨上下左右的陪葬品全部掳走,甚至连墓主人嘴里的玉蝉都不放过。
以前那些可移动的陪葬品是他们最爱抢走的,现在盗墓分子与时俱进,知道墓道两侧的壁画也非常值钱,他们用电锯强行把壁画剥离,在这过程难免对壁画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
考古不以获得陪葬品或是文物为目的,就比如这次长乐镇第五次挖掘,目的是为了确定长乐台的具体布局和建筑形式,以及周边环境情况。因为时间太久,其中经历历朝历代的破坏,怕是只有湮灭在厚厚泥土中的建筑残渣。
盗墓分子对此自然毫无兴趣,只有考古学家为了揭开南越国历史原貌,不辞辛劳冒着酷暑扎根在这里一层层地翻土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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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箩筐一箩筐的土被工人推到外面堆积起来,等这次挖掘结束,所有探方都要回填。
太阳越升越高,大家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贺老师喊着休息一下。
所有人躲到工地上唯一的一个帐篷里喝冰镇绿豆汤,吹着了无作用的电风扇。
赵珞瑜看着时牧晴白皙的脸颊,心生羡慕,“晴晴,你怎么晒都晒不黑。不像我,你看,才晒了半天就已经黑成这个鬼样子了。”
常春也伸出胳膊,一对比,“哦。还是你比较黑。”
赵珞瑜跟她相处一天,已经习惯这姑娘的坦诚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