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进门,婚后你姑爷爷带着我去别家送回礼,路上遇见胭脂铺新开张,只是进去看了眼,什么也没买,可回家被丫鬟告了状,叫他母亲罚我在院子里站了半夜。”
佛龛下,老太太收起佛珠,举目仰望佛像,冷笑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进过一家胭脂铺,再也没独自出过门,如今呐,世道变了,我是从来也没赶上好时候。”
见姑祖母要起身,上官清上手来搀扶,老太太却抚摸着她的脸说:“可怜你这孩子,日日夜夜陪着我,早就闷坏了吧?”
上官清不敢表露心思,摇了摇头,满眼恭敬地说:“清儿这辈子,就陪着您,哪儿也不去。”
老太太说:“你今日不必伺候我,好生休息,明日何家来人看望我,你好好在一旁叫何世恒他娘看看,你那大伯父,是不中用的,不指望他了。”
上官清不免有些紧张,司空府早就送了拜帖来,告知何夫人明日要登门探望老太太,而提亲的事大老爷那儿一直拖着,老太太原打算亲自去一趟何家,没想到她们先来了。
她端着稳重,应道:“清儿一定好生准备,不叫您失望。”
此刻,太师府的车马已经奔向城西,渐渐远离了贵族官宦的居住之处,街上越来越热闹,叫七姜说来,终于有了人味儿。
为了不张扬,大家陆续下车,步行至庙会外集合,罗叔带人把马车停在两条街外,随时等候少夫人差遣。
但一群人一起逛,各有各的喜好,爱吃的爱美的,爱讨价还价又或是掏钱爽快的,总是等来等去,很浪费时间,逛得也不尽兴。
七姜便做主,就地解散,吩咐大家:“你们别落单,至少两个人同行,彼此能有个照顾。看天上日头,转到头顶心那会儿,回到这家酒楼前,我请你们下馆子,咱们吃了饭再回去。”
丫头们虽然高兴,可不敢丢下少夫人,七姜霸气地说:“你们自己别丢了就行,谁还能欺负我?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撒开了玩,可是仔细钱袋子,都捂紧了别叫人摸去。”
如此,高高兴兴地散了,七姜身边只留下映春和玉颂,姑嫂主仆三人,哪儿热闹往哪儿凑,映春买了想要的头花和胭脂,玉颂给大嫂嫂挑了漂亮的顶针,之后糖画、炸豆腐、肉包子、各种腌梅浆果一路吃了个饱。
这会儿经过玉器店,过几日映春能回家一趟,说她娘一辈子没几件首饰,想给娘买个镯子,就不知道这正经玉器店里,卖得贵不贵,也不懂分辨玉器的好坏。
玉颂柔柔地说:“映春,我会看玉,我替你看。”
七姜笑道:“我们二姑娘,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玉颂说:“大哥有位同窗,家里就是开古玩店的,如今全家去了南方,从前还在京城时,常和哥哥往来,哥哥也带我去过他们家,我跟铺子里的老掌柜学过一些。”
映春捂着钱袋说:“可又不敢买,怕我娘舍不得。”
七姜道:“看看又不花钱,太贵了就多攒几年再买,我也想开开眼界。”
说着三人进了门,虽然门前伙计打量他们的眼神,很是不对付,奈何今日大集,客流繁多,也不好明着赶客。
七姜大大方方地带着玉颂和映春到了柜台前,一时没有空闲的伙计招待她们,三人便安静地等,一面等,一面看边上人的光景。
“姑娘,这是本店最上等的北疆玉,从采石到打磨成镯,整整花了三年光景,属实是玉石难得,找到了最厉害的师傅,才敢动手。”
七姜见一旁柜台上,伙计将一只玉镯递给柜台前的女子,她不禁皱了眉头,果然,那姑娘伸手要接的一瞬,伙计先松了手,玉镯便从二人之间落下,在一片惊呼声中,落地摔得细碎。
周遭的客人见这光景,纷纷都走了,谁也不想惹麻烦上身。
“哎呀……”
“姑娘,您怎么不接呢,您可得赔钱!”
那年轻女子,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瞧着就不是平头百姓家的姑娘,突发这样的事,她也懵了,等反应过来,只会说:“我根本没碰到玉镯,怎么是我摔的?”
那伙计便嚷嚷道:“自然是交到您手里了,大伙儿都看着呢,我在这柜上做了几十年,还能赖您不成?”
女子坚决否认:“我没有碰你们的东西。”
边上来了掌柜,叹气说:“这镯子价值三千两,姑娘若是执意不赔,咱们就报官吧,上了公堂先打五十杀威棍,您这身子骨,经得起吗?”
提起报官,七姜见那姑娘犹豫了,而一群黑心伙计和掌柜围着她一个弱女子,实在不要脸。
“少夫人,别惹事,咱们走吧。”映春见主子握紧拳头,就知道她生气了。
“我们走吧,二嫂嫂,和我们不相干的。”玉颂也害怕。
七姜却不理她们,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刚在路边买的假玉挂饰,说:“掌柜的,我这里有一块千年老玉,托您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