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侍从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玉帘站在一旁指挥。一些大件东西能不带就没带,但像黎楚的细软物件却一样不留。
沈衍昨日才刚进黎府的门,除了身上自己那身旧衣物外,没其他的东西要整理。原先玉帘还想着娘子没有体面衣物,等过两日着铺子里的人来给她量尺寸,做几身好衣服,如此看来怕是要耽误了。
下人整理东西却不耽误黎楚吃午饭,即使身边没什么人伺候,吃的也不是早上的灌汤包,他依旧先拿公筷将菜夹到自己的小碗里然后再吃。
黎楚每样菜都各夹一点,等再吃饭的时候就只守着自己面前的碗。沈衍看了眼自己的筷子,又看看面前的几盘菜,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是大户人家里的规矩,吃饭夹菜都用公筷,这样便能避免旁人吃到你筷子上的口水。
黎楚守着自己的规矩,却没拿这个去要求跟他成长环境不同的沈衍,更没嘲笑不屑。黎楚只是做好自己,至于沈衍,却是她怎么习惯怎么来。
沈衍低头吃饭的时候心里微微发热,就着这口热气硬是多吃了一碗饭。
小院这边的事情跟主屋无关,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现在的这个续弦主君身上。
白氏其实烫的并不是很严重,至少手上的烫伤连个水泡都没起,下人端来凉水,他将手浸在里面也就舒服了不少。
最麻烦的还要数腿上的烫伤。大腿皮肤比手上更嫩,加上夏季衣服单薄起不到丝毫隔挡,水整杯泼上来,几乎瞬间就起了水泡。
下人怕衣服料子摩擦到烫处,只得用剪刀将亵裤剪开,用手捧着凉水轻轻往上泼着冲洗。
白氏哪里受过这种苦?眼泪从始至终就没断过。身上手上火辣辣的疼,无不在提醒他去恨黎楚。
白氏狠心的去想为何当初黎楚从马上跌落下来的时候没直接摔死他呢?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怎么就多了黎楚这个祸害?
李大夫来的很快,鉴于男女有别,她没直接去看白氏腿上的伤,只看了看他的手背,得知是普通的烫伤后便将药箱里的烫伤膏拿出来,叮嘱下人如何使用。
李大夫来的快,走的也快。她被黎母派人送到门口的时候不由得想,这黎府可真是多灾多难,几乎三天两头的请大夫。
先前李大夫来的时候町父就坐在保合堂里,如今见她回来便多问了一句是谁生病了。李大夫说不是生病,是白氏被茶水烫着了。
町父瞬间来了兴趣,听说白氏是烫着了手背跟大腿更是嗤笑出声,讥讽道:“白氏自己是怎么当上这个续弦的心里没点数?消停点不好吗,做什么非上赶着去黎楚面前凑热闹。他老实本分一点,等将来黎楚一嫁出去,整个黎府不都是他的吗,何必这么心急。现在可好了,我给他找了个上门的,憋屈死他。”
町父说到最后眉毛上挑,一副幸灾乐祸坐看热闹的模样。
他自知自己不是个好心的,可这不妨碍他看不惯白氏的作为。町父嘴上不饶人,将黎家的两口子挨个说了一遍,“黎姐也是,两口子一个德行,娶个续弦当宝贝。既然是真爱,当初何必为了银钱娶我楚家哥哥?一对恶心人。”
李大夫刚来,关于黎家的事情还不清楚,町父懒得跟她多说,合上账本后便准备回家。府里刚才有小厮过来传话,说家主让他回去一趟,町沙在家里闹别扭了。
从町沙听闻黎楚成亲的消息后,到今天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町父冷呵,一时间不知道是气是笑。町沙倒是硬气了,学会拿自己威胁他了,真是有出息!
至于町府如何暂且不提,再说说黎楚他们。玉帘整理了整整两马车的行李,下人从小院往外搬东西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主屋。
白氏这边的眼泪刚消停,被黎母跟黎悦哄着吃了两口饭,那边就听说黎楚要搬出黎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搬走?”白氏闻言精神一阵,觉得伤口都不是那么疼了。
话说出口白氏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瞥着黎母紧绷的下颚,慢慢放松因为激动挺直的腰背,眼神闪烁的柔声问道:“为何突然要搬走了?我也没说要怪他啊。”
白氏皱眉看向黎母,“莫不是你因为我的事情责罚楚儿了?”他看着自己的伤口,疼的轻“嘶”一声,语气轻柔的责怪,“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怪孩子?万一他这茶盏是不小心打翻的呢。”
黎母本来还有些为自己的冲动之举后悔,如今一听白氏都这样了还维护黎楚,顿时就坐不住了,“什么不小心,我看他就是存心的。”
黎母烦躁的一皱眉头,手搭在膝盖上握了下,没好气的说道:“他要走就让他走,非得出去吃吃苦才知道你我对他有多好。”
白氏心里高兴,嘴上却嗫嚅的说,“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我拿棍子赶他走,腿长他身上,他爱走就走。”黎母端过一旁的碗,手拿汤勺作势要继续喂白氏吃饭,可心里实在太烦躁,勺子拿在手里迟迟未动,半响儿后不耐烦的放下汤勺将碗递给下人,“仔细伺候。”
白氏见黎母眉头紧拧,一副需要台阶去留下黎楚的模样,可他偏偏当做没看见,垂眸低头吹着自己被烫红的手背。
让他留下黎楚?他现在恨不得黎楚死在外头呢。
黎母从始至终没从主屋出来,她刚有往外走的迹象,白氏就会不着痕迹的折腾出一点动静留住她。
东西已经整装完毕,玉帘推着黎楚从府里出来,神色犹豫,不住的扭头往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