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来到保合堂的时候,里面等着看诊的病人的确是有些多,认识她的那个学徒告诉沈衍,说是今日大夫不在,馆里才聚了这么些人。
保合堂的大夫天还没亮就被县上的黎府请去了,说是黎家小公子旧疾复发。
有人哀怨的拍大腿,谈起八卦之余不由叹息,说,“这都是什么事儿,黎母娶个续弦何必如此张扬,儿子都及笄了,也不知道要点脸面,低调的把人抬进府里就是了,做什么大操大办的,又不是头婚。”
闻者嗤笑,“这你就不懂了,老树开新花稀罕着呢,再说听闻这续弦是个鳏夫,还带着三岁的女儿,早就跟黎母不清不楚了,这孩子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四年前黎父重病,若是这续弦白氏的孩子真是黎母的,如此一合计,便知道这黎少爷为何跟这继父不对付了。
“早晚都是嫁出去的,要我说这黎少爷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毕竟将来这黎府不还是黎母说的算?若是母子关系闹僵,日后他嫁出去连个靠山都没有。”说话那人摇头咋舌,觉得黎少爷不会办事。
这有后爹亲娘也会变后娘,他何必这般折腾。
学徒听的津津有味,手上抓药的动作就慢了些许。
这些人说话也不停顿,沈衍读不太清,心里对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黎府也没有任何兴趣,不由侧身屈指轻敲面前的柜台,微笑示意学徒动作快些,她急着在晌午前回去。
学徒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忙对着大夫留下的药单抓药。沈衍每日过来换药这事是大夫叮嘱的,她走之前知道沈衍会来,便提前留下单子。
学徒是这两年过来的,医术还不够出师,如今只能在医馆里做些抓药的活儿。沈衍常年过来,跟她自然也是认识。
“听师傅说青盛这次生病怕是还要吃一段时间的药。”学徒将药包好递给沈衍,低头翻开账本,上面已有许多红色字样,都是往日欠下的债,“药费跟以前一样先记下了。”
沈母以前在县里给人做饭的时候跟大夫认识,两人关系还算可以,保合堂这才许沈衍先记账后还钱。
沈衍提着药出去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大夫拎着药箱回来。沈衍出声打招呼,大夫自然也是看见了她。
大夫伸头往医馆里看,见里面人多,一伸手将沈衍拉到一旁说话,细声询问了一番青盛的情况,听沈衍说与昨日相同便微微皱眉。
“我有件事想同你说。”大夫姓安,沈衍平日里唤她一声安姨。
安大夫手攥着药箱,脸上浮出笑意,“我儿子给我生了个外孙女,你也知道的,他嫁去了临县,家里又没了公公,所以我想去他跟前照看。”
沈衍一听便明白了,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安大夫踌躇片刻,皱眉看着沈衍,“可我这一走,怕是会留在那边了,这保合堂势必要盘给别人。”
沈衍懂了,说道:“安姨您放心,等这边卖了稻米,我那边就会将亏欠的药钱还上,绝不让您为难。”
“我岂在乎这几个药钱?”安大夫摆手,见沈衍主动挑开话题,便说道:“我是担心我走了青盛不好办。”
安大夫叹息一声,自己也是没法子根治青盛,只能跟沈衍说,“你娘生前同我交好,以往欠下的药钱就抹平了吧,以后怎么办,只能靠你俩了。”
沈衍正要拒绝,便被安大夫抬手按住了肩膀,“这也是我的心意。”
说罢安大夫抬脚回了医馆,里面顿时一阵嘈杂,叫嚷着大夫怎么才回来,顺带着打听黎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黎家生病的并非黎少爷黎楚,而是续弦白氏。他昨日过门时好生热闹,当初头婚嫁人时阵仗也没这么盛大。
白氏先前嫁的是个捕快,家里穷酸的很,四年前那捕快去世,白氏膝下无子被赶出家门,他便成了鳏夫一人支撑生活,直到后来跟黎母重逢,日子这才好过起来。
白氏年轻时跟黎母本就是青梅竹马,奈何黎家做生意需要钱,黎母这才娶了楚氏,这么些年来,黎母心里一直都是有白氏的,觉得当初对不起他。
听闻自己成亲没多久白氏便嫁了人,黎母一度以为是自己伤了白氏的心,这才让他心灰意冷之下嫁给别人。
四年前楚氏重病,黎母上门去请大夫,正好在街上偶遇刚守寡的白氏。
白氏身着颜色寡淡的衣服,容貌与多年前并无太大变化,他眉宇微皱,眼里带着忧愁,比起少年时更是我见犹怜。
两人只对视一眼便勾起往昔里的种种过往,一时间两人都是泪流满脸,后面的事情也无外乎久别重逢天雷勾地火。
这事黎楚都是前些日子才知道,他一直敬重的母亲,竟在他父亲卧床不起时在外头养了个鳏夫,还同他生了个女儿。
这孩子三岁,对外黎母为了维护自己名声说孩子是那捕快的遗腹子,她同白氏清清白白,实际上却是还没成亲就急着将这孩子改姓为黎,正式取名为黎悦。
黎楚得知真相的时候正在书院里上骑射课,白氏领着黎悦来看他。黎悦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黎楚后便甩开白氏的手朝黎楚的马跑过去,一把抓住马尾巴说要骑大马。
事情可想而知,黎悦被马踢了一脚疼的躺在地上,而发狂的马载着黎楚乱跑怎么都安抚不了,最后黎楚从马背上被甩下来,摔伤了腿。
白氏在黎母面前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半句不提女儿的伤,全是责怪黎悦惹事害了黎楚,说着若是黎楚留下什么病根他这辈子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