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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暧昧(1 / 2)


门铃还在不折不挠地响着。

可以想象的到,外面的人有多急切。

沈月银自嘲地笑笑,前去开门。

打开门,和门外的人面面相觑。

像是刚从公司回来,张曼还穿着职业装,看见门口的沈月银时,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眸中闪过一丝有趣的神色,转瞬即逝。

张曼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看,而后似笑非笑道:“沈总怎么跑来我家里了?”

沈月银垂眸,而后道:“我来…”

她像是怎么也想不到好的借口,一时尴尬地站在那,卡壳了。

张曼微微一笑,而后道:“沈总眼睛怎么有点红,进沙子了?”

沈月银长这么大,头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形,尴尬中,居然生出了一种滑稽的悲伤感。

从前她是断然不会碰见这种场景的。那时候林熙是她的,全心全意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可现在她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时候的她才是那个多出来的人,固执地纠缠不休,可笑地想着拆散她们。

“我来找林熙。”她忽然抬头,像是终于找到合适的措辞了一般,眼睛黑漆漆的,盯着张曼:“猫给林熙养着,我就看看它现在怎么样了。”

“是么?”张曼绕有趣味地看着沈月银,不说话,片刻,眼眸一垂,视线落在沈月银衣领处:“可沈总怎么穿着林熙的睡衣?”

“……”

她无措地低头,看见一个圆领格子衬衫。

这是林熙什么时候帮她换上的,沈月银已经记不清了,可这样看来,倒像是她们昨晚确实发生了什么似的。

昨天……到底怎么了?

“该不会是还在家里睡了一觉吧?”

张曼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熙,而后道:“把人带来家里了,怎么不说一声?”

林熙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睛,忍耐着,而后妥协地抬起头:“没有。”

沈月银看了张曼几秒,而后道:“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张曼一挑眉,而后冲林熙道:“你不来解释一下?”

沈月银忍不住瞧了林熙一眼。

林熙垂眸站在那,似是察觉到沈月银的目光,抬眼看了她一眼。

素来温柔的眸子染上一层水光,刚刚的拥吻好像仍在眼前,唇瓣的触感,似乎仍在舌尖未消散。

沈月银条件反射舔了舔唇瓣。

林熙瞬间移开眼睛。而后掩饰似的咳嗽一声。

有种宛若实质的暧昧慢慢化开在空气里。

“我们……”林熙似乎犹豫了一瞬间,而后慢吞吞道:“我们没什么。你别想多了。”

“是么?”张曼转过眼,看着沈月银,探究似的问。

“是,我们没什么。”沈月银淡淡道。

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解释道:“我只是来看看猫。”

沈月银一转身,面具瞬间就剥离了。一瞬间心脏沉的又快又猛,以至于她都生出了一种失重般的眩晕了。

我们没什么。

她们没什么。

非常清晰简单的几个字,用来描述她们的关系。

沈月银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而后回头看了林熙一眼,眼神里带着决绝似的悲伤。

她嘴角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而后目光从林熙身上移到张曼身上。

“再见。”

她将包往肩上一挎,像个赌气的小孩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在这句话上受不了。

可林熙说出来这句话时,沈月银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感。

林熙说她们没什么。

林熙和她对象解释,说她和沈月银没什么。

没有那句话,能比这句话更让她感觉到扎心的了。

林熙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身影,一时间愣住了。

她在不开心?

“你不去追?”

张曼好笑地看着林熙:“人家跑了,这是生气了。”

沈月银生气?

林熙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她有什么立场生气?倒像是她有多深情了。沈月银她又不是不知道,正如她自己说的——“家里还有人等呢。”

林熙脸色冷了下来:“随她去。”

冬季的街景总有些冷冷清清的味道,尤其在这北国,路面像是铺了一层琉璃,透明冰凉的,踩上去总要留心摔。路边叶子都落尽了,只剩枯枝直愣愣地指着天空,冰霜稀稀疏疏地挂在枝丫上,颇有些寒冷寂静的味道。

广场上一群鸽子扑棱起翅膀飞向天际,振翅时风一样的羽音回响在清冷稀疏的街道上。沈月银看着天幕上逐渐化为小点的鸽子群,心想它们要去哪?

这是一群不知何处而来的鸽子,她和它们相遇了,不过也仅此而已。大概有些人就像这群鸽子,终究只是过客,不是归人。

一阵冷风刮过来,将林熙那件睡衣的领子吹地掀了起来。

沈月银低头看了看,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她将自己裹紧了,感觉她的柔棉的布料贴着自己的身体,好像林熙在抱着自己似的。

那种柔软又温暖的感觉,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给她了。

她在一种无边无际的惆怅里,缓慢地思念林熙。

从前她是不屑于情爱的,那些东西对她来说不重要。年轻时她真是自大到了极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爱情上。

她想要谁,招招手就足够了,哪里会把一个恋慕自己的小孩放在心上。可人一生总会遇到一个那么样的人,她不一定是最好的,可她就是最重要的最独特的,就这一点来看,谁也比不上。

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珍贵了。

可惜珍惜的迟了,她们……果然还是结束了。

不管有再多的不甘心、再多的难受,林熙都不会知道,也不在乎了。

生活总是这样,情绪灰暗到极致也好,亢奋到极致也好,都是这么不疾不徐地慢慢往前走。

踌躇满志的年少时,沈月银哪里会想过自己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会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一直走下去,没有任何的偏差。

她不喜欢偏差。

不喜欢事情逃脱自己的掌控之外。

直到她遇到了林熙。

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条路,是越走越扑朔迷离,看不真切了。

像是进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路是重重叠叠的,外面的人静静瞧着,里面的人无谓的挣扎着走着。

明明没有出口,明明知道没有出口,还是把自己困了进去。

无可奈何,只能认栽。

栽的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沈总好。”沈诺乖乖地给她把磨好咖啡端上桌,而后等着她吩咐。

沈月银觉得这声“沈总”叫起来总有些奇怪,有些好笑,便问她:“怎么不叫姐姐了?”

沈诺小心翼翼道:“您不让叫。”

……这还用上“您”了。

沈月银忍不住反思起自己最近的脾气态度,是不是不太好,吓着小孩了。

沈诺乖乖顺顺地站在那,像个被班主任训话的学生。

她静静地瞧着沈诺,瞧着瞧着,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不由得就想起来以前的林熙。

刚开始的她还很胆小,但很认真,写作业都一笔一划的。每次忐忑又期待地把自己的卷子递给自己时,一边期待着什么,又害怕批评时忐忑的表情……微微垂眸,睫毛不停眨动的样子。

沈月银想着想着,就有些晃神。

林熙居然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变样了,不乖了,甚至有些……

她想起了那个吻,带着侵略性的不容反驳的吻,一股热流瞬间窜到耳边。

“姐姐,你耳朵好红。”

一个声音小心地提醒:“是不是衣服穿多了,太热了?”

沈月银:“……”

她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眼前的人不是林熙。

可那细微地声音响起时,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是林熙在叫她了。

她摸了摸耳垂,迟疑道:“是暖气温度太高了。”

沈诺“哦”了一声,就要去给她调温度。

沈月银忽然说:“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叫沈总有些怪。”

沈诺像突然得到糖果的小孩一般,转过身,露出笑,受宠若惊似的点点头:“好。”

她记忆里的沈月银一直都是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小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姐姐漂亮,但有些凶……也不是凶,就是太严肃,总是冷着脸,像是很讨厌她一般。

以至于童年的印象一直伴随她长大,到了现在,沈诺瞧这自己这有血缘关系的上司,都有些畏惧感。

可她现在居然亲口让她叫姐姐……沈诺回忆着,心想难不成是今早的咖啡磨的格外对胃口?

一缕阳光落下,沈月银对着电脑开始工作——尽管比起工作,她更想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

她头一次生出这种颓废的念头,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那种灰暗的感觉会笼罩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仅仅因为林熙一句话。

城市的另一角。

窗户被潮湿的雾气打湿,经过一夜的冷风,结了薄薄一层冰霜。淡淡的朝阳映在墙壁上,形成一片浅浅的橘色。

林熙在一片晨曦里捧着刚泡的茶暖手,一边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我说,你还要不要你沈姐姐了?”张曼趴在林熙办公桌上,眼睛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觉得她长的真漂亮,你要是不要,让她跟着我呗。”

林熙已经习惯了她这满嘴跑火车的特点,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下,而后道:“她不值得。”

“不值得什么?”

“她是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林熙目光凝聚在面前的一张表格上,却像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片刻,她缓缓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不想再遇到这种人了。”

“真的?”张曼好笑地看着她,拔高了音量:“我有一个小道消息,你听了可能会很开心。”

林熙抬眼,无所谓地看着她:“说吧。”

“听说……”张曼凑近她耳畔,道:“你那天看见的,她车里的那个小姑娘,有男朋友。”

林熙一愣。

随后就无所谓似的笑笑,而后垂眸,缓缓问张曼:“你听谁说的?”

张曼拍了一下林熙的肩,怒道:“你在我面前就别装淡定了,你现在高兴着吧?”

“我没有。”林熙皱眉:“别说了,我要工作。”

张曼看着林熙那样子,像是有些忍不住的想笑,过了片刻,她才道:

“不逗你了,千真万确,”张曼补充道:“那女孩子跟我一样,笔直笔直的。”

林熙只是嗯了一声。

而后不咸不淡地冲张曼挥挥手:“别烦我了。”

张曼转身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怎么了?”

她扭过头,林熙正咳嗽着把茶杯往回放。

“没什么。”林熙抽过纸巾擦了擦嘴,掩饰地眨眨眼,手却有些抖:“就是水太烫了。”

……刚倒的水,能不烫么。

张曼懒得教训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转身走了。

那个女孩子有男朋友?

那沈月银算她的什么?

还是沈月银已经连对女人没兴趣的年轻女孩子都不放过了?

还是说……

她在骗自己?

林熙琢磨着,以沈月银那种程度的占有欲,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人在外有对象。对象还是个男人。

林熙思路想着想着就有些跑偏。

她是不是在撒谎?

也许这些年,她当真单着呢。

林熙心里一动,一瞬间像是沉寂许久的心跳又复活了,像是满世界都从冬眠里缓缓苏醒了一般,充满了振奋的感觉。

可她已经怕极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到底是被伤的次数太多了,林熙已经怕极了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感觉。

只是因为对她有期望,所以会失望。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自我保护的措施。人总在一个地方跌倒,跌倒的次数多了,知道疼了,记住疼了,总得想办法自我保护。

林熙的方法就是,不再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不再像从前一样,盼着她能注意自己,盼着她能专情、用情至深。

什么也不要了,就自由了、洒脱了。

可这一瞬间,她所有的自我防御都失了效。

她又钻进了那个死巷子里出不来。又被困住了,作茧自缚了。

她还是想要。

想要沈月银,要她的全部。

承认这个事实,林熙只花了一秒钟不到,一瞬间她又是无奈又是心酸。

总有些东西,就像死亡一样,怎么逃都逃不掉。

如果人总有一死,怎么办?

没办法,那就等死吧。

林熙以一种等死的姿态,等待着下一次和沈月银的相遇。

相遇比她想的时间更近了一些。

年末的雪格外频繁了。

温度太低,雨在空中,落着落着便噼里啪啦地凝结,变成雪花。

林熙静静瞧着落在自己围巾上的一片雪花,陷入沉思。

六角形,对称又精巧的结晶,透明的、冰凉的。

雪花轻轻一震,从围巾上飞落。

原来是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过来。

林熙抬眼,对面的女孩子是沈诺。

沈诺似乎有些拘谨,她观察了一下这个在电话中约她出来见面的人,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很温和,语气却总带着一点点命令的意味,像是常常指挥别人惯了的。沈诺猜她怕是有些来头,出门前还特地对着镜子收拾了一番——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不能丢。

林熙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和年轻时的沈月银有些相似。

这种感觉有些荒谬,但林熙却仍有些忍不住,又仔细看了她一眼。

个子偏高,有点清瘦。皮肤雪白,头发乌黑浓密,不算太长。瘦削的鼻梁上架着一个黑色细框眼镜,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很清冽,目下无尘,有种自然而然的清高感。

“请问您找我什么事?”她慢吞吞问:“您是林小姐吧?”

“是的。”林熙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而后微微一笑:“外面冷,去屋里谈吧。”

林熙带着她徒步走去附近一家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便慢悠悠地开始看似无目的的闲聊。

林熙将毛呢大衣脱下,随意搭在椅靠上,一手支着下巴,问沈诺:“沈小姐是刚毕业吧?”

沈诺点点头。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林熙。

林熙长发披散在肩头,看起来柔软又干净,让人忍不住去伸手感受一下丝一般的、绸缎一样的触感。

可沈诺毕竟不敢那样做。

林熙的眸子很温和,看着人时,秋水一样的眸子总带着一点包容的笑意,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都能笑着包容,并不计较的意味。

这种温柔,像是经历许多之后,依旧存留的善良,给人一种格外舒服的感觉。

沈诺不知为何,对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居然生出了一种全心全意信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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