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冬。
女孩的脸还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小床上,床边一扇小窗,冬天的晴日,冷冽的阳光落在林熙脸上,照亮了她小巧的下巴。
一个女人用木簪盘着发髻,穿着睡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小床旁的妇人立马起身,朝她鞠了个躬。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那中年女人坐在她床头,低头瞧着她,柔软的被子陷下去。
“叫林熙。”说着递上林熙的护照。
“谁起的名?”
“不知道,可能是她母亲。”
她看着林熙的脸庞,微微一笑:“真是和她妈妈长得像。”
又念了两遍林熙的名字,她而后道:
“她妈妈是姓林。熙这个字好,释意光明,欢喜,和乐。”
“是的。”
“但可惜了,现在恐怕要改名字了。总不能让她一直跟着母姓吧?”
“是的。”
“叫她江池,怎么样?我叫江宴,她叫江池,一听就是我们江家的人。”
江宴满意地微笑起来,而后喃喃道:“你说,她醒了,愿意叫我一声姑姑么?”
“那自然是愿意的。多少人想和您攀关系,还找不着门路呢。”
江宴站起身,扭头问:“沈家的人,打发走了么?”
“都走了。”
江宴站起身,心情极好地眺望远方。
找到林熙,是江宴的哥哥,也就是林熙生父的遗愿。
大概人越老,对年轻时犯过的错就格外难以接受。
那是他年轻时欠下的罪孽,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但找到那个被父母一齐抛弃的孩子,也算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弥补。他开始四处搜寻林熙,可惜已经过去太多年了,这种在茫茫人海里寻人的行为无异于大海捞针。找到林熙的愿望,到死他都没完成。
遗愿于是交给了她妹妹,江宴。
连江宴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居然能以这种方式找到林熙。
这医院就是她开的,想要从里面弄走一个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听医生说,她记忆有损?”
“是。”
江宴微微一笑:“那就更好了。”
林熙醒来时,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眉眼柔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叫我姑姑吧。”
冬去春来,叫了一个季节的“姑姑”后,她终于是回了国。
中午有个宴会,江宴让林熙也去,说是带她熟悉熟悉国内的圈子。林熙虽素来讨厌这些交际活动,却找不出推脱的借口,只好答应下来。
春天一旦暖和起来,人就容易犯困。
车上,沈月银却精神紧绷,坐立难安。
她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分明是气温刚好的春日,身体却已渗出一层薄汗,心跳忽地快了,又忽的慢下来。商务车后座的位置很宽敞,放了一壶茶,一个青瓷杯,她已经喝了第三杯茶了,却仍觉得渴。
待会见了面,她该说什么?
这么久没见面了,林熙会想她吗。
为什么不主动联系她呢。
她是不是太矜持了,在等着自己主动找她呢。
沈月银嘴角弯了弯,又被她努力压平。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试探着说:“沈总,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沈月银疑惑:“嗯?”
司机:“您热的脸都红了。”
沈月银低下头,用冰凉的手背探了探脸颊的温度,过了片刻又微微抬起下巴,侧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