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北吟见众人似乎有所迟疑,便又重复了一遍:“玉英乃自尽而亡,六少爷与曾夫人大可宽心。”
众人围过去,看见了那团被楼北吟掷出的蜷在一起的黑色小块:“这是甚么?”
“舌。”楼北吟简短地吐出这么一个字,然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手帕,擦去手上污垢,边擦拭边道,“大家见这女子姿势怪异便觉得她是被人谋害,其实不然,这婢女是咬舌自尽,她欲将断舌吞食,却不巧呛入气管窒息而亡。她嘴里喉部结了血块,流出来的那些,就如八少爷所言,又是青石板又是下雨,便是毫无踪迹可循。看她尸首僵硬程度,是今日死的没错,不过已有几个时辰,而姿势这样怪异,下官估计……”
“下官估计她是后悔了罢,却无法将误食断舌取出,活活溺毙而亡。”
“而头后那个凹陷,应该是幼年时期磕碰而致,至于为何大家都不曾发现她有这样一处缺陷,想必是平时她将发髻梳的高些,又在底下垫了些东西罢。”楼北吟命人去海棠亭那边折了跟树枝,拨开了玉英丝发,果然有一块黑色的布块,“因此,下官觉得她是了结了她自己。”
听楼北吟这样一说,在场之人无不唏嘘。李韫奕长舒一口气道:“罢了,多谢楼大人,玉英怎么这样想不开,来人,把她尸首好生安葬,再与她家里遣一些钱去。让两位大人受惊了,还劳烦楼大人一探,李某招待不周,对不住。”言罢便向众人施礼赔罪。
这边曾夫人见李韫奕发了话,面色舒缓了许多,也道:“扫了两位大人兴致,妾身管教下人不周,真真对不住。改日寻个道士来做做法,真真晦气。”
楼北吟道:“不敢,是吕大人方才与下官说,瞧着口嘴之处有异,下官才斗胆上前一观,若不是吕大人一言,这厢也发现不了。”
吕洪秋并不否认,捋一捋胡须,连道两声惭愧。
三人又是一番客套话,李韫奕便要领吕楼二人去往他处继续用膳,行前向屈夜梁使了个眼色,嘱咐婢子侍奉好曾夫人,又命侍从搬移玉英的尸首,最后才唤了一声李终南。李终南也不觉有何不妥,答了一句随后便来。
众人散去,晓舟珩并未与众人移步前厅,想起昨日见到玉英后,问询她的那一事,突然隐隐知晓为何玉英会惹祸上身,心下那种怪异的心绪又浮了上来。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晓舟珩自觉很有必要近处一探玉英的尸首,一抬眼,发觉李终南不知何时已经在那尸体一侧,心下诧异:“八少爷?”
李终南回望晓舟珩,瘦削面容愈显惨白无色,半阖眼眸道:“绝艳先生怎么不回去?”
“八少爷不是也没回去么?”
“也是。”李终南轻笑一声,“绝艳先生在等我?”
“啊?”
“原来不是。”李终南故作恻然地一偏头,“那绝艳先生家中可有人是仵作?会验尸?”
晓舟珩气结,这李终南拐弯抹角说自己低贱,碍于这人身份,晓舟珩只得闷声道:“非也。”他真心实意觉得这李终南的嘴里说不出甚么好话,若自己与他在共处一处,不知还能说甚么话来调侃自己,况且此处还是女眷居住的后府,过久停留亦不妥,于是晓舟珩回身便走。
“绝艳先生,你过来看。”李终南突然招呼晓舟珩过去。
听李终南这样一唤,晓舟珩只得硬着头皮撤回步子,蹲在了李终南身边。手执侍从那里借来的灯笼,李终南身边命几个侍从先行下去,旁人畏他是八少爷,也只得照办。见几个侍从散去,李终南这才将玉英僵硬的尸体翻了过来,只听玉英裙下一阵异响,李终南伸手就去揭那裙摆。
晓舟珩借着光一探,伴随着不堪臭气,讶异到语塞:玉英光略微僵直的两条腿中央,插着一根黑檀镇纸,下-体像是受了数次猛烈撞击,肉-芽狰狞,极为不堪。
晓舟珩瞥了一眼,胃中再次起了酸水,虽自己不是不曾见过死人,但这样近距离看熟悉之人被捣烂的下-身,晓舟珩心中有难言的异样。
他想吐。
李终南将那镇纸小心抽出,用手微微一丈量,长有十一寸有余,宽两寸有余,厚一寸有余。待仔细看了上面所刻之字,转头冲晓舟珩道:“此志难绝,令尹擎天,绝艳先生,你千万不要与我说,那歹人可是你的拥趸。”
自晓舟珩看见了那镇纸后的脸色——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是想必一定是极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