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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1 / 2)


手腕有伤?晓舟珩深感疑惑,不解其意,还不消细想,只听得身后有人驻足。

“十五弟。”

晓舟珩转过身,瞧见微雨轻拂后的李终南——身着绀碧缎面长褂,上面盘着金线穿的龟背纹和瑞草,高绾发冠上别着一根娟秀的象牙簪,衬得那人清眸炯炯,冰肌玉骨。

正午的光线柔化了李终南在秋日里的那份形销骨立,只见四目相对,火光电石,无所遁形。

“绝艳先生。”李终南笑道,“真是巧了。”

晓舟珩盯着李终南嘴角的笑意,移不开眼。

纵然他万般介怀方才李终南予他的难堪,这一笑,只应见画,尔非尘土人间。

眼前这个人,若是再胖些,指不定是甚么谪仙入梦,那别红口中的老鸭汤,说不准真的管用。

晓舟珩的思绪渐渐恍惚,看见李终南与李韫纬一张一合的嘴,他们说些甚么,全然没听进去。

待晓舟珩回过神来,只见二人上了一台软轿子,去往内府深处。

留自己一人从百花中穿过,一身繁英,两手空空。

那之后的两日,府中相安无事,晓舟珩并未再见李终南,即便自己所住之处与李终南相隔并不远。

若硬说有甚么值得一提的,便是李将军关外连连大捷,兴许将于年末回府。

晓舟珩又听那李韫纬讲,李终南将一些物什给曾夫人看后,曾夫人便信了李终南的身份,不过那些物件是甚么,李韫纬也不甚清楚,这几位夫人对这八少爷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尤其是曾夫人,不管那人是不是李府八少爷,横竖都对自家儿子没甚么好处,况且在六少爷李韫奕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这般莽下结论,说这李终南便是李府八少爷,因而上上下下的心都悬在嗓子眼里,生怕,李韫奕回来一句非也,撵了这位身份可疑却全染霞姿月韵之人出了府。

那李终南似乎也是知趣的,一直也就呆在他那秋水阁,也不随意走动。

在李终南回李府的第三日,晓舟珩用罢午膳,在房中抄写了几篇前人小律,换上才裁剪好的新衣,去马厩寻了自己那匹名为“会意”的花骢马,出了府。晓舟珩跨上马,在金陵城纷纷细雨的映衬下,跃出峦树林,绝尘而去。

在金陵城的小道里绕行几里后,晓舟珩停在一户其貌不扬的小宅之外,一个翻身下马,却不着急敲那大门,而是是整理了一番自己衣冠,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这才砰砰直扣大门,扯着嗓子道:“尹西云,你绝艳爷爷来了。”

不待一会,门便开了,一个与晓舟珩年龄相仿的男子探了身子出来,佯嗔道:“恕汀,你来就来了,这么大声做甚么。”那男子姿容秀拔,龙眉凤目,竟也是与晓舟珩不相上下的翩翩公子。

“快让爷爷进去罢。”晓舟珩顺势挤进门,将缰绳往尹旧楚手中一丢,却不看他,“有劳尹公子,我这还不是想你们想得紧。”

尹旧楚一皱眉,唤来下人牵了马去,启唇叱道:“你这呆子,本公子的手是拿这物什的么?”晓舟珩一边往宅内深处走,一边懒洋洋道:“几日不见,怎么脾气生得这样大。”

是了,这尹旧楚,字西云,金陵人士,自幼与晓舟珩相识,与工诗词歌赋的晓舟珩不同,尹旧楚强记,工草隶,尤擅丹青,是与晓舟珩并驾的“金陵三杰”之一,被金陵人赠以毫巅鸾飘之美名。

因将他那双手看的尤为重要——为了护那手免受风吹日晒,做衣服之时都要将袖口加长一寸,到了天稍微寒些的日子里,一定是要将手伸到白狐皮做的筒子里的,这些个行径继而经常遭到晓舟珩一伙人的调侃,说他那手做那档子事儿的时候是不是也般讲究。

不等尹旧楚,晓舟珩跟在仆役身后拾级而上,自己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狂跳之心,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只不过听尹旧楚说了几句话,脸上就有几分燥。才上了几级台阶,便隐约听见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以及男女窃窃的呢喃声。

待晓舟珩上到二楼,一切都明晰了——这并非普通的宅子,而是一家名为水烟湄青楼的后院。晓舟珩轻车熟路,推门进入一间雅间,马上有婢女为他脱去了外衣,一扫房内被莺莺燕燕所包围的几人,皆是熟悉面孔:

“这不是咱们的李府佳婿么。”那人声音低哑,似乎正喝到兴头上,怀中左一个右一个娇滴滴的倌人,晓舟珩自顾自落了座,不抬头也知道,说话的那人是松江知府江淮江大人的小儿子江如里,字渐觉。

“你可别嘲我,若不是为了生计哪里肯去那种地方?”

“你入府甚久,也不说搞上几个娘儿们,你这皮相还愁甚么?你若是把她们放到床上,把家伙亮出来,还不是要把你尊成玉帝老儿?”江如里与身边的浑倌人笑作一团。

“胡闹!也不怕得罪了李府掉脑袋!今日不提那甚么李府,咱们今日是为西云兄贺喜的。”这说话的是瘫在绣着艳色牡丹绒毯上的丁中愁,字空结,他的祖父曾做过太子太师,可此刻他似与他祖父教过的东西没甚么相干。“要我说,李府里的女的有甚么好,可是有堂里这几个姐姐好看?”丁中愁说着便拉过一只如春笋般的玉手放到自己的手里摩挲着,引得一众倌人们嗤笑。

晓舟珩抬首张望,环顾四周,这一群红男绿女中并未见到金陵三杰中的最后一杰,于是问道:“怎么不见宇幸?”

江如里道:“他去应天府书院教琴,今日不得空。”

晓舟珩诧异道:“他才游历回来,便寻了个差事,这厢是不走了?”

“不知。”丁中愁接过话来,“我也好奇得紧,本想今日问他一问,结果他便托人带了话说今日是不能来了。”

皇甫褚,字宇幸,闲音律,善弹琴,自赋侠气,喜浮游四方,不仅是金陵城,整个江南八府都是赫赫有名的琴师。

众人说着话,尹旧楚也进了雅间,从晓舟珩身后递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

“都在里面了,你看看是不是。”

晓舟珩解开那包裹,里面躺着几本残破不堪的书,但看得出书角都被细心压过的,尽可能保持了最可观的样子。

“多谢你。”晓舟珩翻了翻,又将包裹包回去,冲着尹旧楚一笑,递上一张字条,“这是下个月的,真真是麻烦你。”

尹旧楚道:“你我之间说这些,太见外。”

晓舟珩也笑,拿过尹旧楚面前的酒盅,满上后递给他:“也是。”

尹旧楚凤眼一挑,去接那小盅,芊芊素指却若有若无地划过晓舟珩手背,这样一激,晓舟珩只觉得脸上烫得不像话,连忙撤回手,只听尹旧楚悠悠道:“这世上只有我这样对你,你这样待我,嗯?”

末尾扬起的音调诱惑至极,晓舟珩自觉面红耳赤,正不知如何回应,只听丁中愁插进话来:“西云,日子可是定下了?”

“这是自然。”尹旧楚眼神从晓舟珩身上收回,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道:“下月十五。”

“想不到到咱们五人中最早成家的居然是西云,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江如里道,“黄道吉日,即是中秋也是新婚之夜,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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