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皇嗣一脉相承,都不是个安稳的家伙,在初秋时节,秦艽儿怀胎近十月的小家伙,便迫不及待地降生了。
正值日暮的交替处,夕阳西垂,刚经阵阵的雨点洗礼,干净透彻的天空蓝得极为动人。
秦艽儿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下?腹坠胀而已,一直到羊水破了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家伙许是终于忍不住了。
太好了,自己总算是要“卸货了——这?是秦艽儿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又有些恍惚地想:“好似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疼,莫非是嬷嬷们夸张了言辞?”
丝丝胡乱的念头不过一瞬,下?腹紧紧密密随之而来的疼痛,便轰然倒塌。
秦艽儿额间冒着冷汗,最后心道?,“嬷嬷说得委实内敛了些,这?哪里是‘有些痛’,分明是‘痛到’了极点!”
秦艽儿外表虽娇柔,实则内心很是强大,而这?强大,无疑在这看似很长其实不过眨眼间的思绪飘摇间,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镇定地喊来侍女。
虔儿惊得几乎跳脚,“奴,奴婢这?就去唤人来!”
伴着疼痛和片刻的兵荒马乱,殿内外很快便镇定下?来。
两位贴身侍女按着在心中演练了数遍的规程,将场面牢牢控制在掌心。
虔儿和铮儿一内一外,加之虞嬷嬷的干练手段,秦艽儿还是很放心的,事实上她们也确实做得很好。
因?着太医说麟趾宫近日怕是便差不离了,于是不仅是陛下?几乎日日宿在寝殿,就连陛下?身边的孟公公等人都上心不已。
实在是不上心不行,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家陛下?是真的对这位淳妃娘娘很有些心思。
再加之如今宫内各位娘娘的家势手腕,委实很难不对这位的大小事物添上几分心。
麟趾宫的宫人消息一传来,孟公公便急匆匆地小跑进了内殿。
宫规森严,若无大事,谅孟公公有一百个胆子,也断然是不敢这般踩着“咚咚”的小重步。
景御帝似有所感,眸色微利,孟公公话音刚落,男人便已抬脚大步走出了殿门。
孟公公呆了呆,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便已然连陛下?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他不由得抹了把汗,扼腕于自己这?“孱弱”的身体委实跟不上,一边纳罕道?:“陛下?这?究竟是听没听清。”
那方,男人很快便到了麟趾宫,彼时主殿内女子的低声痛楚不时响起。
不时有紧紧肃着一张脸的宫人抱着大红鲜血染成的水盆。
景御帝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主殿的呼声不停,男人的拳头攥了又松,几欲破门而入,好在最后的心神将自己的脚步给扯了回?来。
他希望里面正为自己孕育子女的女人,在将来的某日能同自己并肩而立,是以自己更不能在这时候,给?往后朝臣攻讦的任何余地。
且忍!
孟公公悄悄瞅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男人,眉间不住地跳了跳,半晌觉得不得不说,最后还是咬着牙小心翼翼的提醒。
“陛下?,自古以来女子产房君王皆不可入内,您……”
若当真进了,说实话,怕是里面的女子麻烦不少。
哪怕受制陛下?的脸色不谈,在其身前不说,其后闲言碎语亦是少不了。
更何况,还有那些个迂腐、终日只知之乎者也的那些个大臣。
景御帝黑沉沉的眸光扫过心思十八弯的内侍,凉飕飕的目光登时让孟公公头皮发麻,再不敢多嘴。
孟公公舌尖发苦,垂首心道?,他对里面那位娘娘很有些好感,因?此更加盼着陛下?能够三思。
好在,陛下?虽然周身的冷气更足了,但终究是忍住了,孟公公欣慰地想。
里面的低吟深深,站在殿前的男人眼神便冷上一分,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站着的景御帝几乎成了结结实实的石塑,殿内的声音终于一停。
景御帝心中百转千回?,临到这一刻,却有些难以自抑的害怕,只来回恍惚的想着,殿内蓦地一静。
声音停了!
男人僵硬的双腿,几乎是战栗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下?一刻,婴儿的哭嚎声破霄响起。
眼前的宫人纷纷杂杂,面带喜悦的朝他不停地说些什么,可男人已然听不进去。
只直直冲进未散血腥的屋内,目光左右一探,定定地落在正中榻间的平稳着呼吸,阖着眼睛陷入沉睡的女人身上。
景御帝周身的冷气,直至这时才尽数散去。
他大步走到女人的身边,轻柔且毫不犹豫的牢牢握住女人的温软的手掌。
直至这一刻,他才知,自己已不敢想象再次失去她,他埋于心底那屠戮一切的欲望是否能再度压下?。
虞嬷嬷怀中裹着个金色织锦的小小包袱,待男人缓过神,这?才喜气洋洋的朝他道?:“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说着,将裹得严实的小皇子朝陛下?侧了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