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儿出了那门,瞬间神清气爽,觉得果然还是人多的地方有安全感。
秦艽儿挥了挥手,心情极好:“走,趁今天天气好,咱们在外面转一转。”等进了宫,她想出来可是都难了。
虔儿几不可见的瞅了一眼乌压压、仍在飘雪的天空,然后毫不犹豫撑起伞应道:“今日天气是极好。”
——小姐说什么都好!
秦艽儿揣着小手,笑容肆意,白色精致的绣伞下,女子笑容灿烂,一路不知引来多少或直接或遮掩的目光。
乾朝民风开放,未婚男女大防并不算重,女子在外亦可不必戴遮容帷帽。
甚至有俊俏的男子受女子喜爱,沿路朝男子的头上扔花的盛景,秦氏大郎未成亲之前就是个典范。
还有无聊闲极的痴女怨男数了被簪花的数目,最后适龄的女子不得不遗憾摇头,男子咬牙切齿。
当年怕是半座上京的花环都尽入其手,堪称一景。
秦艽儿痛快的在外面绕了大半圈,可惜雪落不止,天气越发冷了。
虔儿担忧道:“艽姑娘,雪越发的大了,您身体才渐好,要不咱们还是回屋吧。”
姑娘的脸色冻得越发白晢,然而容色却是在雪中越发凌然。
秦艽儿静静地望着在湖面上大着转儿的雪花,面容沉静下来,慢慢道:“无碍,我们再看看雪景。”
艽姑娘若是有了决定,便是夫人都没有办法的。
虔儿委实挂心自家姑娘的身子,迟疑道:“姑娘,不若我去殿中借个暖捂子?”
秦艽儿凝视着这个自己前世死后魂不得散留世数十年,眼睁睁看着自己衷心的侍女冷静地处理好她的后事,然后……
在众人愕然时刚烈随着去了的女孩,心中轻叹,你瞧,尚有这么多人爱我,我又怎能不好好活着呢。
秦艽儿目光微敛,缓声道:“你去吧,我暂且在这湖边等你,若是没有便算了。”
虔儿浑然不知,轻轻俯身行了个礼,心里暗道自己定得给姑娘找到暖捂子才行。
虔儿肃容对几位侍从道:“你们且保护好艽姑娘,若是姑娘少了半根头发不说夫人,便是大公子也定要你们好看!”
几位侍从心中一凛,沉声应答:“是。”他们都是秦府的家生奴仆,自然知道这位艽姑娘在府中的地位。
小丫头严肃起来还挺厉害,秦艽儿走到湖边小亭坐下,玉色大氅在风中烈烈作响。
雪中不时有人走过,秦艽儿安静坐着,恍然发觉已许久不曾这么安静无物的放空了。
前生今世,加上那飘散出窍的年头,自己似乎已经活得很久了,可仔细想来,除了在秦府时,自己便没有再真正的欢畅过。
许是宿命,否则自己为何在尘埃落定后才得知前世的真相。可在哪不是过,秦艽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如何良善之人。
她敢直白承认自己对于活着的执念,不仅是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
不过,她不想再燃烧太过浓烈的情感了,那委实太累人了。
进宫也罢,虚名也好,安安分分不拖累家族,做好自己当做的事,养养花弄弄草,培养几个小爱好。
有孩子便生,她可以护好他,教导他长大成人,若是没有,争取活得比大猪蹄子长,混个安安稳稳养老逍遥自在的后妃,想来也没什么不好。
秦艽儿微笑,她这几世,悲喜尝过,酸甜亦有,现下她只要一个有始有终的人生,便是极好。
少女倚着亭角,双手托腮。
静静坐了极久。
远处黑衣华服的男人脚步一顿,眼神幽暗瞥了那出神怔愣的女子几眼,然后面无表情极平淡地道:“走吧,回宫。”
干瘦男人小心翼翼道:“喏。”
待到虔儿寻了暖捂子,秦艽儿这才满足地朝担忧望着自己的侍女道:“走,咱们寻个大哥嫂嫂。”
虔儿点头,又道:“姑娘,你身体可还好?”
“很好。”
“吹了这么久都冷风,头可觉得疼?”
“不曾。”
“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觉。”
格外操心的侍女声音飘散在风中,将本就低的声音吹得更弱:“那姑娘,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告诉虔儿。”
秦艽儿叹道:“虔儿啊,你可知你家姑娘是十五,过了年关便是十六,不是小孩了。”
虔儿“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虔儿习惯了。”
秦艽儿叹声愈重。
为何而叹,却是无人可知了。
回程的路上非常平静,三人躲在宽敞的马车上,窗外雪风呼嚎,车内的人沏着茶盏,暗香浮动。
只除了秦艽儿看不过自家那越发懒散粘人的大哥,忍不住问。
“世家子弟最爱策马奔腾,不论阳光热烈还是雪意绵绵都极力表现自己的阳刚之气,怎么兄长你却是在马车里如此懒洋洋。”
秦延瞥了一眼她,道:“你哥哥我看起来傻么?”
秦艽儿沉默,理智道:“……勉强还算聪明?”
秦延言简意赅:“将那勉强和上扬的疑问去了。”然后又问:“你聪明绝顶的哥哥缺那点阳刚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