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庄主坚持要给少庄主娶亲,少庄主拒不答应,整个十三剑庄都受到了这种僵持气氛的影响,十三剑庄中的人提起施墨,莫不是噤若寒蝉又眼带鄙夷。
要知道,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庄主第一次用不可违抗的态度命令少庄主,也少庄主第一次以绝不退步的姿态对抗庄主。
最终退步的人,任谁也没想到,是施墨。
三年以来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的是:“你何必...”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知道。”
“只要你能一直记住这件事,我就嫁给你。”
“好。”
只这几句话,就是这段二十余年冗长故事的概括。
他守了她三年,终于换来她的下嫁,之后又三年,他依然枯守着她,她才愿意为他留个孩子。
林立博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等到自己想要的全部了,直到仲蕴的死讯传来,林立博才发现,这段故事无论他有多么坚持,都不会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那年守心九岁,年稚的他突然听说自己的娘亲的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吃不喝,他便上门去耍赖撒娇,胜券在握的想要让娘亲吃饭,却发现自己的娘亲正用一种极其恐怖的眼神冷冷的看着他。
发现这一点,林守心吓得结结巴巴的问:“娘...娘你在看什么...”
从那天开始,娘亲变了,爹也开始变了,娘不再说话,爹也不去找娘亲说话,只整天整天的陪着他,陪他练剑,教他铸剑。
爹说娘亲生了病,容易闷闷不乐,也受不得闹,所以最好不要在她的眼前去露面,省得招娘亲心烦。
但是爹的心是不会变的,就像他的名字----
守心
他的名字就是爹对娘亲的爱意与承诺。
大概是担心他太孤单了,爹从山脚下接来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给他作伴。
那个男孩子叫杨呼,山呼海啸,呼朋唤友的呼,杨乎比较木讷,并不好玩,但也聊胜于无。
可是相处着相处着,两人熟悉了起来,林守心倒是发现杨呼其实挺有趣的,既认得毒菇和枞菌,也抓的了野兔和麻雀,跟着杨呼整天上蹿下跳日子也有变得趣了。
两人一起爬山练剑守剑炉,过得很乐呵,杨呼比他大一点,也总让着他,这让林守心觉得很受用。
只一点令林守心有点讨厌杨呼,就是娘亲对杨呼太好了,简直都已经越过他这个儿子了,从娘亲闭口不言开始,让她重新开口的居然是杨呼!
做的糕点只给杨呼吃!亲手裁的衣服也只给杨呼穿!
每次杨呼在娘亲哪里得了好处,在他面前就会有好几天任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不是如此,林守心真是要恨死杨呼了。
爹说,娘亲只是可怜杨呼一个人呆在十三剑庄,爹娘都不在身旁,所以才对他那么好,林守心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只能接受了。
几年过去,这样的事情林守心也习惯了,也能坦然的吃下杨呼从娘亲那里偷偷替他留下的糕点。
至少爹对他还是很好的,还不到爹不疼娘不爱的程度,林守心火速的长大,也有了想要做的事情,他道:“我要铸出最好的一把剑!我要做当世最有名的铸器师!”
林守心始终记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爹眼中乍然而现的震撼。
可是之后爹也开始和娘亲一样不说话了,沉默的消瘦了下去。
这个世界对林守心来说有太多的未知了,比如他的娘亲施墨,他的爹林立博,这两个人对他来说始终像是谜一样的难懂。
林守心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好懂,杨呼的心思也那么好懂?看来他们还是太小了,大人的世界果然难懂,等他再长大一些,他应该就能明白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长大了的缘故,爹也对自己越来越冷漠,林守心只能想,长大了就和爹娘越来越疏远了应该很正常吧?不然怎么有了娘子就另立家门了?
反正林守心不是很懂,这才几年过去,他就真的成了爹不疼娘不爱了,平日里只好和杨呼泡在一起,每天好像被黏在一起了一样,不是他跟着杨呼,就是杨呼跟着他,总之,杨呼必须在他的身旁。
只要杨呼不在,他就觉得很烦躁,也有些......恐惧。
他也开始变得暴躁,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更喜欢贪多占多,好几次杨呼都笑他太幼稚了:“你说你,你非要这么多,要来又没用。”
林守心这个时候总会冷眼睨着杨呼:“不行吗?”
“行行行。”
能让林守心比较平静的时候也只有吃过晚饭后,两人躺在后山的厚厚的软草里看日落,林守心总觉得日落很美,悲凉又惨淡,但是杨呼无法理解,他认为日出和日落都差不多,只是颜色有点差别,日出要亮些,日落要暗一些。
那时林守心看着日落,对杨呼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觉得有些奇怪。”
杨呼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侧脸看一看林守心满是阴翳的眼,不奇怪才怪,这才几年?当初那个学着大人温文尔雅模样学得很独到的小孩,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暴躁无礼总喜欢冷眼待人的少年,林守心觉得有些奇怪?
他才是觉得奇怪,是怎么长的,能长得这么歪?
没多久,林立博为杨呼打了一套刀,两把短刀,两把长刀,不适合花招的招式,只适合用来一招制敌杀人封喉。
庄主还为他配了条专门别刀的腰带,杨呼虽然担心林守心会闹情绪,但还是止不住的高兴,一边高兴一边想着要怎么哄守心。
他上山待太久了,庄主与主母有那么疼他,他嘴上叫他们一声义父义母,但心里是已经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一样的看待。
这一次,守心没有闹,大概是真的长大了,也不再整天吵吵闹闹的喝骂,他变得和庄主一样的温和,待人也极有礼貌。
可惜好景不长,守心改过自新还没到半年,义母还没享到守心的福就病逝了,没多久义父也已经太过悲恸而死。
可是说不上哪里有问题,杨呼觉得有些奇怪,即使桩桩件件都没有问题,可他心里始终放不下,辞别守心,他入江湖漂泊五年,什么头绪都没有查出来,回到十三剑庄他能对守心说的还是那一句。
“有些奇怪。”
守心笑得很柔软,拍着他肩头仿佛他两都还是年少时一样:“庄里许多事都要你帮忙,回来了便不要再远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