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沂看着手中的竹签,半响后抬手将竹签抛到一旁,拔出了钟徽剑,凝视着剑刃上的光辉,这一年他的确是突飞猛进,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林浩风就是在原地踏步。
凌夜撑着下巴看着一言不发的原沂:“原沂你是魔怔了还是在悟道啊?”
“悟道,你出去。”
“好嘞。”凌夜扭头就走,临了还不忘扒在门上笑眯眯献殷勤:“可不要累着,有什么要求都和我提哦,注意身体,嗯,打得他亲爹都认不出来。”然后十分和善的带上了门。
原沂合上剑鞘置与膝上,双手掐诀压在鞘上闭上了眼,若论内功,他周天已通,接下去不是苦练就能得到突破了的,天赋,悟性,运道,缺一不可,当下能着功夫的就只有手脚功夫了,若这手脚功夫练得好,内功差些也不算什么,两两对决谁功夫深谁就挟得了对方的命,昨日琴灵枢指点他那一招让原沂颇有感悟,只是还未熟练不适合拿出来比武。
凌夜对赢林浩风的执念极其之深,这一场不能出差错。
原沂突然睁开了眼,挟命,对,是挟命,就与他为梅砂杀的那些人一样,每一刻他想的都是如何攻破对方的招式,找出对方的弱点,每一剑都是为了快准狠的取他们的命,他们有着太多足以掉脑袋罪名,但是官府不纠察,武林盟也不管,他们在这无人管辖的夹缝中躲避仇家,活得逍遥自在,原沂制裁了这些人从未想过什么杀人的对错。
而上了盟山原沂的剑就不是那么无情了,每日面对的是一群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年还有大群的青年才俊,都是正道侠义之辈,原沂无法像对待罪徒一般心如止水只念杀。
原沂始终是冷静的站在比武台上,想着怎么拆解对方的招式,怎么把对方逼下比武台或者把剑架上对方的脖子,所以每场他赢得都很冷峻,剑锋安静的指着对手。
可对决就是非生即死,他可以不杀死对方,但应该抱有杀意,只有这样,他的招式才会更精简更丰利。
原沂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秋风本就是凋零,凋零后便是死寂,秋风是灭绝一切生机的始端,所以秋风剑法也是无情的,是寒风过境的摧毁。
在他的道外也是无情的,侠义道内,他可以心怀苍生,但在侠义道外的一切,皆可无情斩杀。
若是兼济苍生,苍生也有善恶之分,终归只能选择一条路往下走。
秋主杀,这便是第十一式春生秋杀中杀字之意。
原沂沉静了下来,是从未有过的沉静,一切终于尘埃落地一般的安宁,他的内心深处这一刻终于不必再摇摆不定了,长剑染血给他带来的动荡彻底消失了,连最深的夜里偶尔想起的那些死去的面孔,都一一消失在了原沂的脑海中。
过了很久,有人来叩门,原沂道了声请进,将剑放在一旁,舒展两腿放在脚踏上,来人推开门,热络的就坐下了,神情无奈:“听说你抽到了我?”
“嗯。”
林浩风将手里的竹签掷向原沂:“不巧,我也抽中了你。”原沂两指夹住竹签,上面漆黑端正的两个字‘原齐’
原沂看着竹签,倒是心情好:“那岂不是赢你一场我就前五甲了。”
“只要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互相抽中了对方,你赢面很大。”
原沂温和的笑了笑,没有接话,林浩风撩袍起身:“话说完了,那我就回去了,比武场见。”原沂点头:“嗯,比武场见。”
廊道上,林浩风灰幢幢的双眼看着前路,安静的走着。
“原齐变了。”
公良阎的声音与语调都冷峻得像长夜:“的确。”
这不是旁人能看出来的,也不是原齐自己能发现的,一年前在华池相遇的时候,原齐是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但也只有天赋异禀这一点,坚韧与其他的东西都还掩藏在他的心中没有表露出来,一年前的原齐还没有将这些东西显露出来本事。
盟山再次见面,原齐是僵硬的,如同把握不住他心中的天平一样,冷漠得有一丝僵硬,和善得也有一丝僵硬,他是个无法讨厌着这个人的同时还能笑得情真意切的人。
可就在刚才,原齐像变了个人一样,自然、沉静,对他的敌视与温和的笑意,极其自然的表露与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