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敏呆愣的看着原沂:“是什么缘由呢?”他的三弟,是原家唯一的男人了,原家家主非他莫属,原敏是懂事理的人,明白万事有因,只如此的问他。
原沂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细瓷碗,头垂得更低看着桌沿的纹路,半响才抬起头看向原敏,道:“二姐,我想出去闯荡江湖。”
“为什么?”原敏吃惊的问,这个理由太荒谬了,荒谬得原敏初听见都没有反驳这个荒谬的理由,她只想知道为什么,原家代代从商,虽然爹娘有侠义柔肠,但也从没说过要抛下家业出门闯荡江湖这样的言语。
原敏看着原沂,凌夜也在看着原沂,两人一在明一在暗,都在等着原沂的下文,两人心中都满是波澜,原敏在讶异,觉得不可思议,凌夜则是在惊喜,他找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他以往认知的好苗子,他得竖起耳朵好好听原沂能说出什么突破他认知的话来。
一室静谧,原沂看着二姐不解的目光,看着她秋水剪瞳中的开始酝酿成型的慌乱,捏紧了手指:“灾中奔逃,这一路所见所闻皆难以接受,钱权在大灾中化为齑粉,三弟认为唯有自身的强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爹娘以命济了真宁,三弟想以武济世。”
逃难的这一路,原沂见到了太多文人商人丧命他手,遭到抢夺,惨遭杀害,在危难中能保全自己与家人的人却大多是大字不识身强力壮的人,福源客栈中徐少图挥剑在众人中保全了自己,那些人的存在像是从天降落的巨石,他们震动了原沂的天地,粉碎了他的人生,站在这些庞大的存在前,原沂太渺小了,仰头看着,萧瑟与冷意顺着他心中缺失亲人的空隙往里灌。
他既然认定了要把挨过的那一刀还给荤和尚,他必然要出发,这一路的见闻粉碎了他以往的世界,原沂也明白了这个世界有多大,每天有多少的惊险意外在发生,他相信自己二姐的聪明天赋,她可以将原家打理得很好,可是假如有一天原家惹上了麻烦呢?原家有一天受到了如同荤和尚这样的人觊觎呢?
他要足够强,才能保护原家。
原敏向后退,慢慢坐在凳子上,沉静下来看着原沂:“三弟?你已经起了尚武之心,爹娘不过是济灾,你却要济世?你可知道这其中会千万险阻?”
“知道。”
原敏沉吟了很久,是在思虑原沂所说出口的事,杨原来了,她也依旧没说话。
杨原在旁边站着,这段时间他学会了如同原沂般的缄口不言,沉默的站在原敏的身旁,等待她的下一句话,像听旨一样谨小慎微。
原敏沉吟了很久,最后她站起来,一双明丽的眸子深深的看向原沂:“三弟,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原家的家主依然是你,除了你,谁都没资格坐上这个位置,但从今天起,原家交给我打理,你再也不能插手。还有,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二姐,你说。”
“你得活着,千难万险也要活着。”
原沂点头:“我会活着,会活得很好。”
第二日早晨,原沂去看了百姓立的草庙,新搭的茅草屋下供着余叔与他的爹娘的小人像,小小的三人,十分沉默,桌上供着的这三尊像,他们的死,击溃了真宁所以人。
原沂听大牛说,下了雨的那天,所以人都在狂奔,原府门前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门被撞开后,爹娘就坐在前厅里,爹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娘的手,安谧的垂着头,无言之后,是一室的哭嚎声。
原沂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爹,娘,余叔,原沂今日将要辞家,勿要责怪,请三位保佑二姐在真宁能一切顺遂。”
站起身走出草庙,没有丝毫的留念,昨日之日不可留......
去知州那儿去买了匹闲置不用的马,齐礼不在真宁,去其他地方巡察了,养马的小哥收了他的钱乐呵呵的把他送出了门。
回到原家,原敏已经把他的行李全部整理好了放在前厅,只是一个行囊,桌上放着两个俭朴的钱袋,都装得鼓囊囊的,旁边是一把剑,剑鞘古朴,像是家中库里的藏品,在家中做工的人都到了,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原敏站在中央,她端庄的站姿很像当初的母亲,让人觉得世事催人老。
原沂走进前厅,看着整理好了的一切,他本来打算将家里的事在梳理一下过几天再走的,最好办一个移交家主大权的仪式好让二姐能名正言顺的掌管原家,但没想到二姐把他的行囊都准备好了,原沂看向原敏,没有挪动脚步。
原敏回望着他,眸光稳重:“走吧,犹豫只会消磨你的志气。”
原沂点了点头,拿起行囊,一件件的将钱袋收入袖中,拿起桌上的剑,原敏看着他,慢慢的说:“财不外露,两个钱袋,一袋是银子,一袋是珍珠,你都收好了,外面不比真宁,外面的人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坏上许多,你要学着珍重。”原沂又点了点头。
“那把剑,是爹库中的珍藏,能引来祥瑞之气,二姐相信它能保护你度过很多艰难。”原敏细细的看着他,嘴角慢慢绽出一点浅笑:“好了,三弟,别嫌我啰嗦,你走吧,商海中永远都会有原家。”
“原沂原齐都是我,来日寻我不难,江湖,也永远都会有我。”
原沂转身走出了原家大门,没有丝毫犹豫,提剑转身,从此便是天涯相隔路,红尘归期晚。
原敏和杨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收回目光,原沂上了马,转头看了一眼原府高悬的门匾,凌夜也顺着原沂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看就把凌夜惊到了:“原沂你家门匾怎么弄成了这样?这字丑得!”
“皇上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