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放下双手,手掌搭在膝上:“听闻宁州遇灾,饿殍遍地,生命消逝如梦幻泡影,只有魂魄还盘踞在旧地,我特来引渡亡魂,尽绵薄之力。”
原沂是遇了这场灾的人,听见僧人这样说,心中倏然对他升起了崇敬,又放下了碗,双手合十:“大师傅慈悲。”
这人的确是有戾气,也确实是个江湖人,但有一点,他也还是个和尚,若是他没有当和尚的心,还俗蓄发何其简单。
小二给原沂又打了一盆饭上来,见原沂对面坐着个和尚,上下打量一番,看着不是化缘的和尚,是跑江湖的人。
“客官吃什么?”
僧人很瘦,他略微抬起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缓声道:“猪牛羊肉不论,有便端上来。”
原沂被呛到了:“咳咳咳!!!”
小二避了避原沂咳嗽的方向,对着僧人道:“客官可对不住,咋们这儿受了灾,开门做生意都已经很勉强了,都是为了有个招待官爷的地方,没肉食。”
“酒呢?”
“酒还有点,只是受了旱,一坛酒水都旱没了大半坛,劲头大,得兑水喝。”
“给我兑两壶上来。”
“好嘞!”小二转身就往后厨走。
原沂缓了过来,埋头继续吃饭,不去看那僧人,江湖中什么奇人没有,遇见个吃肉的和尚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原沂前一瞬还把他当成一个心中有佛的和尚,转眼就被推翻了,饭又半碗落进了肚里,也许是没什么油水的原因,怎么吃都不觉得饱。
原沂低头吃着饭,突然听见客栈外传来车轱辘碾压在石板,马蹄踏动的声音,声音由远到近,声响实在是大,至少二十多匹马,快到客栈的时候马蹄声停了下来,朝庭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都不约而同的看着门口,和尚却不看,吃着花生米喝着酒,眼皮都不抬一下,看花生米的眼神就跟在看佛经一样。
先踏进客栈的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他模样英武,穿一身深色袄子,腰上左右别了两个皮囊,露在囊外的只有黑黝黝的长手柄,看不出是什么兵器,他一走进来,两旁跟着的人也呼啦啦的涌了进来十几个。
男人丝毫没在意客栈里的所有人,只对着跟着他进来的那些人豪气万丈的说:“去和店家借灶炉,吃了我们继续赶路。”两旁的伙计提着两个大袋子就朝着后厨去了。
男人向内走了两步,朝原沂的方向看着,定住了眼神,他身旁跟了个青年,男人朝着原沂一指:“去给那边的大爷见个礼。”
原沂抬眼看了对面和尚一眼,起身就走,他吃饱了,而且也不想不小心被卷入什么事件里,那青年与原沂擦肩而过,走到和他年纪一般大小的和尚身旁抱拳:“相逢即有缘,鬼刀前辈。”
原沂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才发现外面还站着二三十号人,街道旁排着五六辆马车,上面都盖着布,不知道是拉了些什么,马车上插着青色黑边的镖旗在春风中飘荡,原沂认得出来是江湖第一的震远镖局,这个镖局曾经和原家合作过,原家的商银多数都是震远镖局保运的,从没失过手,这便是震远会是江湖第一镖局的原因,凌夜还在恋恋不舍:“风云际会,正是热闹的时候你怎么出来了!”他生性喜欢凑热闹,有一段时间没看热闹了,遇上了那种场面总想多看两眼。
“吃饱了,所以出来了。”越是风云际会的地方就越是危险,原沂年纪小也知道规避危险,可凌夜却偏爱往这热闹的地方扎堆,麻烦越大越好,他实在是对凌夜这种爱招惹麻烦的性格不知道怎么办。
凌夜没有察觉原沂这小子不耐烦的态度,坦然得很:“不练剑吗?”
“我在找找,等会练。”
他走过发白的石板街道,碧蓝的天空下更是显出了襄乐的荒凉,青白的石板路,房屋和枯死的树木是一样的黑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