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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大婚(一)(1 / 2)


元嘉心中主意拿定,假意谢了桓晏两声,带着宫人离开。

桓晏微微眯起桃花眼,目送她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身后一队宫人提灯而过,走在最后的宫人经过他时,手肘忽而轻轻碰了下他。

桓晏转过身,将掉在丹陛上的纸张捡起来。夜色溶溶,无人看清他动作。

桓晏本该是第一次进宫,却对这宫里的地形地貌十分熟悉。他借着夜色步下陛阶,来到纸上约定的景阳楼。葱茏花木中,已有一名身着内宦衣饰的女子候在那里,背对着他,秋月照出她窈窕的影子。

桓晏疾步上前,眼中隐隐泛起火星,“昭仪疯了?”

她竟然敢在崇宁帝眼皮子底下约见他!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太子生母郑昭仪。只见她美目腥红,精致面庞几乎扭曲:“本宫是疯了!”

“桓郎君最好不要惹怒女人,因为女人可真是会疯的!本宫不介意玉石俱焚,将你意图弑君之事宣扬出去!”

桓晏脸色青沉。他当然知道女人是会疯的。譬如某个从小就被教育要以家族为重、如同闺秀范本的女郎却会为了一个男人自尽。宁肯和那人一起死,也不肯求他。

他哼笑一声,不急不缓道:“昭仪这是何意?”

“你我何曾意图弑君?在下不是已经替昭仪找好刀了么。况且昭仪想要玉石俱焚,难道也不为太子考虑?”

郑昭仪果然怔了片刻,一口恶气咽下去,厉声质问:“可现在是你们要害崇儿!”

京中不会无缘无故地传起皇帝的內帷密事,定是有人故意引导。是,她是恨崇宁帝,恨他拆散自己和陆郎,又让陆郎侍奉他!

但桓泌却在京中散播谣言说太子是她同人私通所生,等他废了崇宁帝,她们母子也活不成!

“桓泌防我甚紧,我原也不知。”桓晏眸光敏锐,始终盯着四周,“再且,桓泌有心行废立,一时半会儿却坐不上那张龙椅。”

“等至尊龙驭宾天,太子就是皇帝,昭仪就是皇太妃……或者,皇太后。以王谢二族为首的世家大族更不会坐视桓氏独大,定会全力支持新帝,昭仪又怕什么呢。”

皇太后……

郑昭仪的心砰砰跳着。她的确存了做皇太后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同意算计元嘉了。

元嘉心思蛮撞,又自作聪明,以为只要能将事情瞒过去就可以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实在是做刀的不二人选。

郑昭仪借着月色看着郎君俊美出尘的脸,将信将疑,又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行此冒险之计。

然而现在桓泌已将屠刀悬在了她们母子的头上,只有弑君这条路可走。崇宁帝一旦被废,她和萧崇就只有死。倘若先于桓泌废帝之前杀死崇宁帝,反倒有一线生机。

郑昭仪神色森森,忽而叹息道:“若非郎君也姓萧,本宫可还真不敢信你。”

桓晏眼神微动,淡淡一笑,“事成之后,昭仪可不要忘了同在下的约定。”月色下容貌妖冶绝伦,雪瘦霜清。

桓晏同郑昭仪告别,又迅速返回了殿中。长兄桓时正在殿外找他,见他满身风露之气,略一皱眉,“阿弟去哪了?阿父正在找你。”

兄弟俩不曾长在一处,加上桓泌的有意疏远,桓时同桓晏的关系好比陌生人。桓晏语气淡漠:“在四周转了转醒酒,险些迷了路,长兄见谅。”

桓时怀疑地瞥了他一眼,但想到他从未进过宫,也就信了。他略一踌躇,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皎皎。”

他已从李夫人处获知,这些日子以来妹妹遭遇的明枪暗箭,都有桓晏替她遮挡,不由感激。

“长兄哪里话,阿微也是我的妹妹。”

两人又陷入无言之中,一前一后重回殿中。桓泌已和王毓谈妥。世家大族弟子出仕多从秘书郎做起,如今桓泌来势汹汹,王毓不敢忤逆他,答应评定为上品,来年由谢珩举荐进入秘书省。

崇宁帝听得胆战心惊,秘书省原掌宫内图书的整理,近年也开始参与朝议了。桓泌这是在他卧榻之侧安人啊!

桓泌微微点头,又问崇宁帝:“小女将于此月出室,臣治家以俭,府中所缺甚多,斗胆向至尊借用女乐鼓吹。”

“应该的应该的。”崇宁帝笑容僵硬,“大司马是国之重臣,十一娘也是朕嫡亲的外甥女。怎么能说借呢。大司马可自取之。”

又唤来宦侍,赐下数箱金银绢帛、玉璧奇巧,说是赐给外甥女的赠礼。趁桓泌不备,暗暗擦去额上冷汗。

谢珩同王毓二人听到崇宁帝那句“可自取之”俱是心头猛跳,至尊这是存了禅位的心思?桓泌捋一捋胡须,甚是满意。

看来,女儿的嫁妆又可以添一点了。

转眼便至八月中旬。桓谢两家婚期渐近,各自忙碌。

桓府之中,负责婚礼事宜的是李夫人,大到新婚从车嫁妆布置,小到酒黍稷麦米面,她都亲自过问。

这一日,慕容衎却来了。

即虽早知对方身份,桓公此时也装作不知,在书房中接见了对方,沉吟道:“当日许嫁十一娘,吾确不知吾妻已经许嫁谢氏。让殿下受委屈了。”

“如今吾既已许嫁谢氏而拒婚阁下,为天下人耻笑。若悔之不终,复为天下人耻笑。焉有再悔之理?”

言下之意,悔一次婚已经被取笑了,再后悔悔婚,岂不是又要被笑话一次。慕容衎眸中的希翼随桓公言语逐渐暗淡,“明公,本王是真心想要求娶十一娘……”

“大丈夫何患无妻。殿下身负两国联姻的重责,何必执著于吾女而耽误了要紧事。”

桓公摆摆手,以军务繁忙为由命两个儿子送客。慕容衎发作不得,他是代表北燕来接迎太子妃的,若是激怒了桓大司马,恐怕会误了他阿干的大事。

他失魂落魄地从厅中出来,知道此生是与她无缘了,但仍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烦请子晟兄,让我见一见皎皎,我有话想问她。”慕容衎语气平静,以字称呼桓时。

三人在荆州共事多年,彼此都是熟识的。桓旺恼他是敌国细作还来祸害他的宝贝妹妹,不由冷哼:“别做梦了,就算你见了她又能怎样?她现在已经是谢家小子的人了,人家两情相悦的,你凑什么热闹?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慕容衎勃然变色,玉容隐有怒气流转,“我不信她会对我如此无情!”

“吴王殿下。”桓时终于开口,“您怎么就不明白。”

“皎皎此生,最厌恶欺骗。你欺她在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心转意的。你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慕容衎怔住了。玉面微微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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