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守府住了三日后,容莺决定向梁歇和梁娘子?告辞。
梁娘子?听闻此事?,以世道不太平为名劝容莺留下,她仍坚持要走。而后梁歇处理完公务,也来找了她。
梁歇不像梁娘子?一般苦心孤诣地规劝,只向她一一说明?了北方?的状况和军情?,劝她深思熟虑,准备好再上路。
李将军率领的将士们正在潞州一带抵御叛军,而这?带叛军是以燕王与郑开为首,匈奴各部落联合。叛军人数众多,而天子?却在扬州,长安又有一个闻人湙,军队处处受到掣肘,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带去的二十万兵马就已经死得只剩十万。连同李将军的两个儿子?也战死沙场,仅剩一个李恪还?活着。
容莺听了这?些消息,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天下太平。”
她说完,又想到如今梁歇应该算是投靠了闻人湙才对,便又问:“如今你在为闻人湙办事?,日后要是我父皇要清理叛军,势必要牵连于你。”
“莺娘不怪我吗?”梁歇看她眉头微皱,似乎是担忧,不由感到疑惑。“我背叛陛下,转投逆贼,日后是成是败都愿意认下。”
容莺摇头,对他这?样板正颇为无奈,小声道:“你就不能圆滑一点吗?届时我肯定会为你求情?,只要你咬死了说自己是为了大?周天下忍辱负重,暂时蛰伏不就好了,总归你也只是当个太守,没有帮着他与朝廷作?对。”
何况这?么久了,她父皇也没有收复一座城池。虽然?身为公主这?么说不大?好,但她真的不敢确信父皇是否有重回长安的那一日。
梁歇垂下眼,嘴角轻勾了一下。
如今西北处仍有突厥兵马进犯,,陇右各州失陷,凉州城仍在苦苦支撑中,潞州离长安太远,各地大?小战事?未曾停息,容恪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凉州。一旦凉州失守,泾州也会岌岌可危。
容莺听了梁歇的话,心中不禁动摇,想去凉州城看看能否找到容恪。她想了想,问道:“如今效忠于我父皇的将士们正在前方?抗敌,闻人湙若趁机攻打他们,轻而易举便能赢下,为何他从未这?样做过呢?”
她听了不少?有关于闻人湙的传闻,也知道他手下的兵将如今正在东南处与她父皇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与此同时也在北方?各州郡增添兵马抵御敌军,却始终没有对正在抗地的李将军等众兵将动手。如果她没记错,当初秋华庭之变,镇北将军府也出了不少?力。
梁歇闻言似有所感,默了默,说道:“虽然?帝师在某些事?上略显偏激,可毕竟是先太子?遗孤,先太子?为人亲善敦厚,后世对他多有称赞,帝师生来便是皇太子?,习得是圣贤书,国难当头,将私仇撇下也是另一种仁慈。”
容莺从梁歇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颇有些惊讶,她以为像他这?样的刚正不阿的仁臣,应是对篡位夺权的逆贼心生愤恨。然?而梁歇却从另一种连她都不曾想到的角度去评价闻人湙,兴许是因为她总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去对待他,总是只看到他表里不一阴险狠毒的模样,却从未想过他在大?敌当前,仍旧做到了皇室中人该担起的责任。
容莺摇摇头,说道:“是我狭隘了。”
可说到底,她与闻人湙之间?的纠葛又岂能轻易分出对错来。
梁歇则答道:“并非你狭隘,不过人之常情?罢了。出于你的立场,他委实算不得好人。”
“换做是你呢?”容莺看向他,“你的立场上,可曾分出他的善恶。”
他眼神?清澈朗然?,不掺半点虚假。“下官不知,兴许还?要等日后才能得出结论。”
容莺看了眼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差不多了,便撑着桌子?起身,向梁歇行?了一礼,告别道:“郎君大?恩大?德,莺娘没齿难忘,日后还?望你与梁娘子?身体康健,无灾无厄。我还?要去往凉州,就此别过。”
梁歇起身回礼,送容莺出了府门,回到房中坐下,看着桌案上的茶盏,一直等到茶沫消散,他才将冷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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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此次离开,再次换上了男装,头上戴着斗笠遮住大?半面容,一身月白长衫衬得她更像个面如冠玉的小公子?。梁娘子?不知道她今日启程的事?,否则定要从铺子?里追出来。麻烦了梁歇好几日,久留此地势必要走漏风声,她之前诓骗崔清乐就拿梁歇做了幌子?,若再有传闻进了闻人湙的耳朵,像他这?样记仇又心狠的人必定不会放过梁歇了。
容莺能畅通无阻,聆春偷来的鱼符起了很大?作?用。出城后她想要朝着凉州的方?向去,一路上聆春都没有说过话,垂着头似乎有心事?。
连着几日,聆春都是这?丧气的模样,她本以为离开泾州后悔好一些,没想到反而让她更低落了,便问道:“最近总见你愁眉紧锁,到底是在忧心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