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行宫因为皇帝避难又得到了修缮,萧成器和驸马赵勉领兵造反的消息让扬州那边知道?后,皇上当场气?晕了过去。容霁把持了大半兵权,如今朝中大事更?多?的还是他做主,荣国公贼心不死,依旧想?要趁乱扶持容麒上位,却也知道?如今形势大乱,联手抵抗叛军才最要紧,因此?也只能提防容霁此?时夺权称帝。
扬州天高皇帝远,解不了叛军的危难,就在各郡忧心忡忡的时候长?安也没了,大周局势大乱,各地也不知道?在坚守个什么。身?前身?后都没了支撑,反而生出一种?绝境的悲凉感。然而很快关于闻人湙身?世的传闻被传开,一听闻这批叛军与屠城联合外贼的燕王不是一伙的,陆续便有都护府带头投靠长?安的政权。
李将军率兵在凉州抗敌,听闻这样的传闻是又惊又怒。可转念一想?,至少?说明了闻人湙不会与燕王勾结带着匈奴践踏大周的百姓,更?不会帮着他割让城池来做报酬,便也暂时忍了下来。
闻人湙曾是燕王手下谋士,后羽翼渐丰,投入朝中假意替燕王做事,却暗中斩断了燕王对他的掌控,拉拢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待掌握朝中大权后再搅乱局势。近年因为储位之争换了一批重?臣,闻人湙暗中出了不少?力。因此?即便皇权移到了扬州,他也能轻易在长?安再造出一个朝廷来。
长?安留下的几个京官本大多?是家?宅在长?安,无法狠心舍弃,见到了世态炎凉,想?通的便早早去和闻人湙示好?了,只有几个不肯低头,还在背地里暗骂降敌的同僚。
穆桓庭便是其中之一,他悲恸容莺的死,又无法替她报仇雪恨,只能朝宫里递了辞呈。而梁歇却如往日一般,既不刻意讨好?也不避讳,只做好?本分的公事,似乎这宫里坐龙椅的人是谁他并不在乎,穆桓庭陪着夫人去菜市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他。显然比起这皇位谁坐,梁歇要更?关心菜价如何?,百姓的生计是好?是坏。
长?安百姓虚惊一场,宫里换了个新主子虽然也是讨论得沸沸扬扬,却也不曾对他们的日常活计有什么影响,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偶尔会唏嘘一下这场变故,怀念曾在雪天里替百姓发粮的公主。
容莺没有死,却也始终没能醒过来。闻人湙起初想?让白简宁将她送回宫,这样他也好?日日照看。然而白简宁十分不待见他,更?不用提日日见他在眼前晃了,找了各种?由头来推拒。
她昏迷了将近半月,期间只偶尔迷迷糊糊地醒来,也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口中不断说胡话。白简宁替她喂药十分艰难,全被吐了出来。闻人湙几乎日日来看,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眼看容莺的身?体几乎是形销骨立了,撷芳斋便被送来了一个侍女,总算让白简宁有了空闲。
在见到病榻上的容莺后,聆春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眼眶,忍不住伏在榻前低声哭了起来。
白简宁出门义诊的时候,聆春便留在撷芳斋照看容莺,偶尔容莺会睁开眼说几句模糊又断断续续的话。按照吩咐,每日她稍有要醒来的迹象都要禀告闻人湙。
聆春打不起精神?,每日都想?多?做些什么,一旦闲下来就会想?起叛军在宫里杀人的画面。她的多?年好?友和相好?的侍卫都死了,如今容莺也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几乎是突然间天翻地覆,将她的生活毁了个彻底。
起初她还想?着容莺得了这样好?的亲事,日后她要是能随着一起出宫,便也能安稳顺遂地过下半辈子了。
聆春恼恨闻人湙,只能对着昏迷不醒的容莺抱怨,说着闻人湙如何?逼死了她,又如何?在京中残忍地杀了一批人……
——
又是清明,梁歇撑着伞在河边站了许久。雨水打得伞面轻颤,水塘中被激起阵阵涟漪,有马蹄声和车轮碾压青石板路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身?边停下。
萧成器挑开帘子,问他:“梁歇?你?怎么还在这儿?”
今日是清明,萧成器神?情也同样带了几分悲戚,似乎是强打着精神?在与他说话。
“方才桥下有人在祭拜九公主。”他听到了那对夫妇烧纸时的喃喃低语,鬼使神?差般驻足,一直看着黄纸燃尽。
萧成器哑然,也想?不出安慰的法子来。
他想?去祭拜,又觉得容莺应当死了也不待见他。毕竟将她逼死的人也有他一份,当初容莺对他真心,却被他攻了城害死了亲友。
萧成妍虽出了教坊,却也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见到容昕薇便大喊大叫。萧成器耐心安抚,只暂时留着容昕薇的命,等萧成妍清醒时,让她亲自将受过的苦还回去。至于那些趁着萧家?落难折辱他姊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落到今日的地步,你?我都不想?。”
梁歇没有回答萧成器的话,目光停在了被雨水打湿的灰烬上。
萧成器料想?他不想?看见自己,便命人驾马离去了。
雨丝斜斜地飘进了窗,桌案的书页被打湿。聆春起身?去关窗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就是呜咽般的声音,她忙转身?去看,才发现容莺的嘴角滑落了血线,她像是被口中的血呛到了。
聆春忙去扶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偏过头,血从?唇缝中溢出流到了下颌,她一张口吐出来一大口,颜色就像是熬糊了的糖浆,让人心底发怵。
聆春正要叫人,袖子却被捏住了,她一扭头,就见昏迷已久的人正睁大了眼盯着她,眸中满是疑惑。
“公……公主?”
容莺觉得浑身?都疼,嗓子也十分干涩,艰难开口道?:“水。”
聆春怕她乱动?牵扯到伤口,立刻扶着她躺下,去倒了杯茶水来。因为激动?,倒茶时的手都在抖。
容莺浑身?发酸,脑子也昏沉沉的,喝了水才勉强安定,记忆一片混乱,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这儿,她摸到了脖子上缠着的布,轻触一下便疼得很,疑惑道?:“好?疼……我这是怎么了?”
聆春怔愣一下,随即试探道?:”公主不记得这几日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