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枝头冒了春意,长?安城始终被密不透风地围着,渐渐连战报也传不进来了,叛军攻打到了何处难以知晓,援兵何时来救助长?安更是毫无头绪。
容曦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宫中的事。起先她负责威吓百姓,容莺则在后头做些好?事来安抚人心,城中百姓十分受用,闹事的人也未曾掀起太大的波澜。而容莺病倒后,民怨便悄然增长?。
容曦好?一阵子没有?进宫,想起容莺病得有?些时日了,索性进宫去探望。赵勉难得没有?提出随同,临出门?前给?她添了件外衣,送她上了马车。
宫道两边的青墙衬着寥落的花枝,枝头含着花苞,等天气再暖些,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容莺在洗华殿养病,去佛寺祈福的念想也被打碎了。
她实在是厌恶喝药,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好?些了,突然又因为罚跪受了冻再次病倒。洗华殿只剩下三个侍奉的宫人,本就冷清,如今少了闹腾的三花和兔狲,安静得让她郁郁寡欢。
前段时日容昕薇在赵贵妃宫中喝了酒,因为实在无趣便想来看看容莺,进门?发?现了正在打闹的三花和兔狲。她从前并未见过什么兔狲,以为是什么长?相奇特的猫,非要?抱起来看看,然而兔狲野性难驯,被她强硬让人抓来,发?狂地挠了她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容莺出来赔礼谢罪,容昕薇却声厉色荏地要?命人处死?兔狲,她只好?求到了太后处。赵贵妃护女?心切,将她训斥了许久,容昕薇答应她若是在殿外跪够了三个时辰便不计较。
这只兔狲是萧成器留给?她的,畜生无辜,她身为主人只能尽力护着,再委屈也只能照办。天气本就寒冷,待她跪够时辰早已暮色渐晚,冻得人瑟瑟发?抖。
容莺跪僵了双腿,最后是被聆春和宫女?扶着坐上轿辇才回的宫。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不想回宫后却见到两个侍女?哭哭啼啼的,将被溺死?的三花呈给?她看,而活下来的兔狲则被容昕薇带走?了。
容昕薇允诺不杀兔狲,却杀死?了她的三花。
容莺强忍着一口气没有?哭出声,夜里难过到无法安睡,尽管双腿酸痛难忍,第二日她还是去找容昕薇要?说?法了。
聆春也气愤非常,却也不想让容莺无功而返,去了也是受气,然而容莺坚持,她也只好?跟着。
本以为容莺又是哭哭啼啼,和容昕薇好?声好?气让她送回兔狲,却未曾想一直以来娇柔温软的人,闷声发?火的时候也能干出吓人一跳的事来。
当?容莺见到容昕薇的时候,眼看她眼含讥诮就要?出言讽刺,却在下一刻被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打到怔愣在原地。
容莺冷着脸,手掌微微发?抖,眼眶泛红地瞪着她。
“你好?大的胆……啊!”
她一句话没说?完,又是狠狠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容昕薇气到发?疯,容莺却提着裙子就跑,一直跑到了太后宫中自己领罚,容臻听闻了消息也立刻赶到,在一旁声泪俱下的替容莺求情,最后还搬出了容曦和梁歇等人。
太后顾忌到容莺的未婚夫婿如今正有?大用,也不想再将此事闹大,让容莺又罚跪了两个时辰,并派人看守不许容昕薇再去洗华殿。容昕薇又是哭又是骂,反而没几个人相信容莺真的敢打她。
这次受罚后,容莺再次病倒,病中梁歇随容臻曾前来探望,想再送只猫给?她,容莺却更伤心了,怎么都不肯要?。
天暖些的时候,她发?现庭院里的杏花缓缓开了,闻人湙从墙头抱下三花的身影还历历在目,可不经意间,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如今闻人湙不在,三花也没有?了。她总是这样,什么都留不住,珍视的都会一个个离她而去。
——
随着春意渐浓,长?安始终没有?被攻陷,将士们便渐渐懈怠了,甚至民间还办了元宵灯会。容莺的生辰即将到来,容臻见她神情恹恹,便撺掇梁歇去邀她赏灯会,被梁歇义正言辞地拒绝。而后梁歇去找容曦,希望她能命城中兵卫加强提防,却不想容曦竟然跟着一帮年轻郎君去诗会玩乐。
正在长?安城进入春日,众人熬过寒冬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叛军得了指令,忽然开始攻城。
比起激进凶猛的匈奴敌军和北下的郑开兵马,这批叛军也不知是谁带领,行军不慌不忙,等攻城时却每一步都能踩中长?安驻守的缺漏处。梁歇和几位同僚的辛苦布局被全盘击溃。都以为长?安城至少能再守三个月,却不曾想到了第三日领军的大将就死?于非命,京城中出现了叛徒。
拔剑杀将领,领军开城门?,将长?安拱手让人的贼子,不是任何任何一个懦弱无能的京官,而是来自公主府那?位任打任骂好?脾性的驸马赵勉。
所有?人都以为赵勉只会对容曦低声下气的讨好?跪拜,然而一夕之?间,这个往日懦弱敦厚的男子忽然起兵造反,投靠了对长?安虎视眈眈的叛军,雷厉风行地命人包围皇宫,迎接敌军进京。容曦得知这个消息,起初也曾命人反抗,然而赵勉早就掌控了公主府,第一时间命人将她捆了起来。
容曦没有?立刻被杀,也没有?被囚禁,而是被赵勉带在身边,逼她去看长?安城门?大开,眼睁睁看着叛军兵马踏入皇宫。
赵勉虽然降城,长?安仍有?将领带精兵誓死?抗敌,最终为了不伤及百姓,仍是降了。
消息传到皇宫很快,起初容莺还疑惑,为何在叛军到来前群情激奋的官员们忽然放弃,不久得了另一道消息,她便想通了。
直取长?安城的叛军将领之?一是萧成器,而长?安中的潜伏多年的奸臣是驸马赵勉。
萧成器要?造反谁也拦不住,以平南王府的实力,被抄家不过半年,若有?人刻意扶持,领兵造反只是必然。所有?人都当?他?已经在流放途中“病亡”,谁能料到他?会携着一大批兵马来攻打长?安城。
平南王府三百多人被杀,牵连者接连下狱,兄弟身死?,姐妹为娼。纵使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做到这份上,皇室被说?一句忘恩负义并不过分,如今这奄奄一息的恶犬回来报复,势必要?与?旧主拼个不死?不休,撕下这血淋淋的皮肉来偿还罪孽。
容曦被赵勉捆着,眼神恨不得化作刀子将他?千刀万剐。赵勉当?做没看到,反而还温声说?道:“火气不用这么大,昨日与?你喝酒的那?些郎君一会儿就给?你送来。”
他?面上带笑,眼神却阴寒可怖。
容曦骂道:“无耻!我父皇母后皆待你不薄,如今你却恩将仇报,算我看走?了眼,竟然与?你这样恶心的贱人做了几年的夫妻!”
赵勉猛地掐住她脖子,逼迫她闭嘴。
随后他?讥笑一声,话中带着切齿的恨意:“待我不薄?公主以为我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曾几何时我孙家也是名门?望族,何须向你们这等反贼虚与?委蛇。你父皇不过借势上位的蠢人,抢了储君之?位还举兵屠我孙家满门?!一百余人只剩我独活人世,待我不薄?你以为你今日的公主之?位是如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