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春看出她心事重重,夜里替她掖好被角,才问道:“公主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对容莺来说,聆春比起侍女更像是家人,她极少对她隐瞒什么,起身抱住聆春的腰,用的是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姿态。“我发现自己很没用,对谁都没用。母亲不需要,父皇不需要我。几位皇兄可以励精图治,也能上阵杀敌,三姐能笼络世家,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连四姐都能救济贫民。好像只有我谁也帮不了,没有坚实的母族,也没有讨人喜欢的性子。”
聆春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说这些,今晚到底是见着谁了,拍了拍她的后背,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她说:“那又如何,我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我所求不过安稳顺遂,一生行事无愧于心。没有需要我帮扶的母族,没有要我保护的亲人,能无忧无虑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她根本不需要安慰,只是短短一个时辰就能自己想通,开解自己。
闻人湙惊才绝艳,她平庸懒散,即便如此她就该为了与他相配而改变吗?
不会,她只会为了自己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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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上短短的一行字,彻底让朝堂变了天。平南王府被彻查,朝堂之中人心惶惶,加上之前官盐走私案还未处理好,旧账并算,皇帝在宣政殿破口大骂,连太子都跪下连连认错。
平南王府二房的嫡子萧壑被打入大牢等待候审,平南王被软禁收权,前朝秋华庭之变是抹不去的污点,更是天子逆鳞,此时人人自危,出来替平南王府求情的人少之又少。
祸不单行,突厥内乱后小可汗被杀,新可汗残暴好战,四处劫掠商队,屡次骚扰边关百姓。而拥兵自立的燕王最近也不大安分,一心要替旧朝废太子报仇雪恨,收揽门客招兵买马早就不是稀罕事了。
一时间外忧内患,朝堂之上风云诡谲。老年后的皇上身体不如年轻健朗,变得多疑好杀,之前贪污案被怀疑有内情,他却将进谏求情的老太傅都给杀了。平南王府风头太盛,注定要有这场劫难。
平南王府世子萧成器在宣政殿跪了五日,皇帝始终没有见他一面,去大牢探望萧壑的请求也被回绝了。第六日下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劝了他两句,萧成器道了谢,依然执拗地长跪不起。
回京的容窈和驸马似乎生了嫌隙,在宴会上发现容莺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相信她不会乱说,容窈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可怜自己,于是时常去洗华殿找容莺诉苦,顺带还说起萧成器在宣政殿长跪的事。
所有人都说,平南王府这次是无妄之灾,圣上有心要收权,如今不太平,他担心萧家会趁乱夺权。从前萧家能背叛太子容珏,如今未必不会再次叛主谋逆。
容窈带着容莺去司衣局,路上正巧看见了二皇子容麒和他的侍从。
雨水淅淅沥沥,打得伞面轻颤。
容莺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萧成器,他的衣袍被雨水淋湿,雨水顺着鬓发往下流,可他依旧神情肃穆,挺直背脊毫不软弱。
四周宫人很多,容麒身边还有昔日巴结平南王府的人在,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他搭话,更不用提给他送伞。
容麒讥笑一声,想要嘲讽萧成器是个落水狗。
正等他要开口,就见远处有一白衣的郎君走近,于是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紧接着,隔着朦胧雨雾,忽然有一人靠近了萧成器。
萧成器的视线被雨水模糊了,冷雨被伞面隔绝,他看清了伞底的人。
“这把伞给你。”容莺只说了一句话,并没有多余寒暄安慰,确实是想单纯地借他一把伞而已。说完后她把伞柄递到他手里,钻进侍女的伞底,四公主黑着脸小声说了她什么。
竹制的伞柄上留下她手心的温度,很快又慢慢冷却了。
萧成器抬起头,与一双冷寒的眼眸遥遥相对。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位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