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夷稍稍往后一退,细细打量他许久。他被柳希夷那么一看,便是不紧张,也变得紧张了。
方才在屋外,便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可能是一直赶路太累,也可能是伤了。反正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良久,柳希夷直视他双目,淡淡道:“你心里有鬼。”
“不!我心里没别人!”摧锋脱口而出,连忙摇头,竟是显露出几分慌张。
话都没听明白,就下意识地回答,自己都不知道闹了个笑话。
柳希夷闻言一怔,继而大笑:“你……你说什么……”
摧锋正色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声音逐渐小下去,忽然反应了过来,便是面上一红,有些窘迫。
正尴尬着,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肩上。
手有些冰凉,是常年抱病所致,与他身上温热一触,也逐渐暖了几分。
“你受伤了。”柳希夷垂眸,眼中有些复杂神色。
摧锋微惊,连连摇头:“没有。”
“我看出来了……别撒谎。”柳希夷轻声道,手指轻动,居然是在解他的衣服。
摧锋僵住:“我……”
“你想瞒我吗……可你伤得太重了,我看得出来的。”衣衫滑落,露出那人的上半身,层层叠叠的绷带之下不知藏了多少伤,柳希夷只能看到大片的血色。
被几柄利刃直接贯穿胸膛,能活着已经是命大,只要其中一柄稍微准一点,刺穿他的心脏,他便没有机会回来了。
柳希夷眸中漾着幽光:“疼吗……”
摧锋依然摇摇头。
那日负伤逃走之后,他找了一个地方,将自己身上的刀刃拔出来,又自己处理了伤口。
他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死过去。若不是潋滟赶来帮忙,他可能眼睛一闭就再也没机会睁开。
这些他不想让柳希夷知道。
回来的路上,他特地重新买了一身衣服,原来的衣服被刀割得破破烂烂,还到处是血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柳希夷这样聪明的人,当然会知道他受了多严重的伤。
他时刻提醒自己要跟往常一般,于是忍着身上痛楚,一声不吭。但他再强忍着,也不会真的跟往常一样。
而且,他去了死魔城,一点伤都没有,安然无恙地回来,可能吗?柳希夷不会信的。
“笨死了……”柳希夷看着他胸膛上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鼻间有些酸涩之感。
摧锋不是不知道痛,只不过习以为常。
但在他这里,摧锋不需要强忍着什么的。
“我都说了不让你去……你看吧,你那么笨,我怎么放心……”柳希夷忍不住轻轻咬唇,“再不准你出去了。”
“我不出去……然然……我不会了。”摧锋缓缓跪在了他身边,脑袋轻轻伏在他双腿上,像只趴在主人怀里讨宠的猫犬。
抚摸着他的脊背,背上也是很多狰狞的血斑。受了伤也不知道静养一段时日,赶着回来,哪里好得了。这些伤口都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柳希夷甚至能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说了……我只准你离开这一次,你以后要是还走,我就再也不理你。”柳希夷说着,目中悄然滑下一滴泪来,声音也变得有些闷闷的,“你没机会了,以后只能跟着我,直到我死了。”
摧锋抬眸,坚决道:“我永远都跟着你。”
柳希夷的目中还有泪光,却多了几分笑意:“嗯……”
这般低头看着跪伏在自己腿上的人,柳希夷扶在人背上伤口的手忍不住缓缓移动,去触碰他别处还完好的肌肤。一路往上,摸到他脖颈,他下巴,还有他温暖的脸颊。
拇指碰了碰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似乎还有点血丝。
柳希夷倾身,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作风向来温软,便是吻也轻轻柔柔,勾起人却又不给人痛快,总叫摧锋又是欢愉又是痛苦。却又不敢用力,只能小心地顺着他。
然而摧锋还是有些忍耐不住,无意间纠缠得有些激烈。柳希夷被逼得泄露出几声呻吟,又将他吓得收了些力度。
一吻结束,呼吸微热,柳希夷张开双臂:“抱我。”
摧锋起身搂紧了他,把人死死拥在怀中,又听得他道:“快睡吧……我困了……”
他笑了笑:“本来难眠,见了你却舒心许多……兴许是习惯了你陪着我睡,你回来,我便舒坦了……”
摧锋顿时心绪如潮,汹涌翻滚,猛地被这狂浪拍了个措手不及。
“我陪你……”摧锋轻蹭着他颈窝,声音也变得轻柔,“睡吧……”
怀里的人眯起眼,眸中神光变得迷蒙。
摧锋亲了亲他眼睫,正要动手给人宽衣解带,那个看着昏昏欲睡的人却按住了他的手:“你躺好。”
而后他用手撑着自己身体,慢慢爬起来。
摧锋怔愣着,恍惚之间已被他压在身下。
他没什么力气,可每一个动作对摧锋而言都仿佛千斤之重。
柳希夷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他动也不敢动。
“摧锋……”柳希夷轻轻一笑,竟似有些得意。
摧锋想伸手搂住他,他却警告人:“不许动。”
被他这么一威胁,摧锋哪里还敢乱动,自然是乖乖躺着,直到一个吻轻轻落在额头,他才情不自禁地微微动了一下。
而后柳希夷靠在他身旁,搂住了他:“睡吧……”
摧锋心中暖流潺潺,竟是舒坦得瞬间有了倦意。在这个人身旁最是安心,再也不必多想什么,一直紧绷的心弦完全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