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潋滟没有办法,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只能继续下去。
也许立上一个大功,死魔城城主就会将那个人完全治好吧。潋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这些年来,她在外执行着死魔城城主给的命令,完成着死魔城城主给的任务,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身上背负了无数人的性命。而那个人却完全不知道这些,她一点都不想让那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样。
那个人直到现在都还以为,是潋滟为自己找了一个养病的好地方,为自己寻来了很好的医师。他每天都是呆在死魔城中的一个小院子里,那里面有花有草,十分清静幽雅,一点都没有魔教之地会有的血腥诡异。
潋滟一直觉得,让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最好。他只要每天睁开眼,能看到阳光,能看见周围的绿树青草,鲜花锦簇就好了。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用知道。
说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潋滟残忍地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他一定会很失望的。
当年两家人的不幸,就是起于一场劫难,他们两家的家人,都是如此无辜,却被残忍地夺去了生命。他们该是一起愤怒,一起痛恨那些无故夺取别人性命的恶人才是。
可潋滟却也成了那样的恶人。他现在得到的一切安稳,全部都是潋滟做恶人换来的。
潋滟到现在都不愿意离开死魔城,还不都是为了那个人吗?她拼了命地想要救他,为此做了很多很多他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双手之上沾满鲜血,永坠无间地狱。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罢了……
可现在所得到的,到底不是长久的。
要死魔城城主完全医治好他,谈何容易。她现在受制于人,只能苦苦哀求。
死魔城与大光明神教积怨已深,大光明神教教主之子,绝对是一个分量很重的筹码。若是她绑了那个小孩子去死魔城城主面前,死魔城城主一开心了,也许就能答应她的请求。
摧锋很明白她心中的执念,可他也明白她所想之事的凶险之处。
潋滟绝对不可能是死魔城城主的对手,也绝不可能是紧那罗的对手。她若是命丧于此,别说是救那个人的命了,只怕那个人知道她死去的消息,也是命不久矣。
摧锋动了动嘴唇,劝道:“潋滟……那个孩子……是紧那罗唯一的儿子,而且是紧那罗跟一个汉人生的孩子。当年紧那罗为了娶那个汉人女人为妻,不顾教中长老反对,甚至将反对之人一一撤职……他对那个女人的重视,并不比你对那个人的重视少。他对这个孩子的爱,也绝对你无法想象的。”
若是有人对自己如此珍视的人心怀不轨,谁不会大发雷霆呢?何况那可是大光明神教的教主,武功已经出神入化的紧那罗。
潋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被发现了就只有一死。摧锋不能看着她拿自己的命去赌。
潋滟沉声道:“也许……”
“没有也许!不可能的!”摧锋忽然放大了声音,“潋滟,你不能去冒这个险……而且,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你自己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不是吗?”
紧那罗和他的孩子如此和乐美满,多像曾经的潋滟。潋滟明白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也不会想亲手制造这样的痛苦。
她的心里,到底还是留了一些善意,她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死去,就如摧锋一样。只是明知不对,明知自己做的是恶事,她也无可奈何。多么可怜,多么可笑,一个杀手,一个恶人,一个工具,居然还要留着这种东西。
这点东西完全阻碍了她去成为一个真正没有感情的恶人,十分碍事。就算她真的能从紧那罗手下带走那个小孩子,她也会因此愧疚,因此难以释怀。就如以前她为了给那个人求得医治,而杀了很多不该死的人一样。
她咬咬牙,近乎哽咽地道:“不!我不会!别人好不好,关我什么事!他们好了,难道我也能好上半分吗?我不会!他的病也不会好!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
她深深喘气,几乎要流下泪来,神情极为激动:“我只要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就可以了,我只要能让她的病好一些就可以了……我为什么要在意……当初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在意我?”
可是说到最后,那些激愤之情,全部都变成了无力。
摧锋沉沉叹气,他也没什么能安慰这个人的。
“潋滟……你不能死,你如果死了,他就真的无依无靠了,他的病也不可能好了。”摧锋尽量放软了语气,温和地道,“别哭了……总还有机会的。你不能现在就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潋滟颤抖着身躯,此刻极为无助,再也没了那个女魔头的张狂气焰,让人心疼,却也让人感到无奈。
她沉默了很久,好像已经平复了心情,最后只是冷冷地道:“你说得对,我不会去的。”
摧锋听她这般说,总算是放了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潋滟道:“那你又想做什么?”
摧锋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来这里要干什么而已,可惜好像并没有知道什么。”
那父子两个,一直就在玩儿,根本就什么有用的都没说。摧锋听到最多的,就是那个小孩子在叫爸爸,还有紧那罗在夸自己的小孩子。
真的极是无趣,重复来重复去,就是那几句,然而他们好像还乐此不疲的样子。
那小孩子倒真是很可爱,撒起娇来杀伤力极大,要是让别人看了去,估计能让一大堆人喜欢得想要抱抱他。可惜摧锋对这种可爱并没有什么感触,加上一直在听他们父子两人闹腾,他都快要烦了。
想想摧锋就极是无奈,他简直就是在这里,白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而且因为紧那罗武功极高,他还不得不用上全身的力气,就为了不让紧那罗发现自己。
这么半天下来,真的是非常累了,不只是身体累,心还很累。任谁听了一晚上的大人哄小孩,恐怕都会受不了吧。
不过他待一晚上没能知道的事情,潋滟却是知道,听他说完,就告诉了他:“我听主人说过,好像数月前紧那罗去了一趟中原,说是找到他们那圣物光明镜的下落。他们现在回来这里,可能也是与光明境有关吧。毕竟那是他们教中的宝贝,说是什么大光明神成婚时送给妻子谛琉璃的,一直都供在教中,就连教主在祭祀的时候,都得对着那破镜子跪拜。”
果然是光明镜么?摧锋心道。
潋滟继续道:“只是二十年前,他们教中内乱,那些个宝物被人带走了一些,连他们教中最厉害的功法都没了一半。上任教主和这任教主,都一直在找这些东西的下落。能让他们如此重视,亲自前来,必然也只有这些东西了。不过……主人似乎也对这东西有意。”
摧锋听完最后一句话,紧紧皱起了眉头:“死魔城……你想要光明镜吗?”
潋滟点头:“传说光明镜上有着大光明神,对妻子谛琉璃的祝福,这些祝福转化成了极为强大的力量。那面镜子甚至可以照出一个人的前世和来生……不过这前世来生什么的,肯定是唬人的了。那传说中的强大力量倒是有可能会有。总不可能真的就只是一面镜子,那镜子最多也就是好看贵重罢了,但在那些人眼里,那面镜子能算得上贵重吗?大光明神教可不缺金子和宝石。”
这就说得十分有理了。大光明神教所处之地,金子和宝石遍地都是,比着柳城之中的还要多,真要只是一面普通镜子,他们会那么在意吗?要只是一个象征,教主可能早就另外让人用金子和宝石重新做了一面了。何必还大费周章地去找,一找就找了那么多年,从上任教主找到这任教主?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傻子才会为一面随时能重新做的镜子费心费力。
死魔城城主知道那光明镜的厉害之处,想要也正常。他们两边若是又要为此争起来斗起来,都跟他这个已经叛逃出死魔城的人没关系了。这些事根本就轮不到他来费心,轮不到他来管。
只不过柳希夷跟此事还是扯得上一点关系,他很怕这两边都盯上了柳希夷。毕竟两边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这两边可都是西域三大魔教之一啊。大光明神教他了解得不多,可死魔城他却是待过很久的。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却也是对死魔城的实力很清楚了。
而大光明神教,也的的确确与死魔城分庭抗礼,不相上下。这些年来,也没见谁能斗翻谁。
两边若是都盯上了柳希夷,那可就十分危险了。
自从上次柳希夷被陈雪儿暗算之后,对跟柳希夷有一点关系的事,摧锋就十分紧张,恨不得时时刻刻紧盯着柳希夷周遭一切,把想暗算他想害他的人都一个个揪出来咬死。
现在他看谁都觉得这人要害柳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