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将绷带打上结,伤口便是处理好了。柳渊拉好衣领,目光往旁一转,道:“简先生,劳烦你也帮这位……处理一下伤口吧。”
简先生一愣,这才想起来,方才进屋时还看到一人。
摧锋一直就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简先生为人诊治,一点动静都没有。此刻被人提到,才稍稍抬起眼来。
他一看那两人,道:“不必,我自己来。”自己走到那医药箱旁边,拿了药和绷带。
又是与那些人对战又是抱着柳希夷狂奔,身上的伤还能没事就怪了。
拉开那血迹斑驳的白衫,他依旧自己低头给伤口上药。旁边那两人见状也没再对他开口,柳渊又听简先生说了几句柳希夷的状况,便起身去送人离开。
房内便只剩下两人,摧锋把身上伤口包扎完,床上的柳希夷刚好轻轻低吟,似乎是要醒来。
他便把药瓶绷带都放下,朝柳希夷走去。
柳希夷睁开眼睛,一时半会儿还看不见什么。身体乏力,脑袋晕沉,明明躺在床上,却觉得身体在不停下坠,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渊。这是他每次发病醒来时都会有的感觉,而后他的心也会跟着一并沉到一个极深极深的地方。
但他并不想沉下去,于是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抓没抓到他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见了有人闷哼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能看到的东西终于不再是一团黑,慢慢变亮,渐渐清晰了起来。他也从那种让人迷茫的感觉
四周的景象很熟悉,是他的房间。他有种自己根本没出去过,一直在这房间里睡觉做梦的感觉。
而后他就发现了自己死死抓着一个人的手臂,当即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你……”
摧锋没出声,只是望着他,眉头皱了皱。
柳希夷目光一转,见他手臂上的绷带被自己抓得渗出了血,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连忙收回了手。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缠了不少绷带,手足上还拖着颇为沉重的铁链。样子狼狈了些,可他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也不颓丧,尤其那双眼睛中的神光,是如同鹰隼般的锐利。
之前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一看清楚,柳希夷更加确定就是那个被自己关进思过崖的人,心底一个呜呼哀哉,忽然又觉得脑子里炸裂一般地疼。
施针之后他的力气倒是恢复不少,不至于动动手都困难,这下自己慢慢坐起身,抬手揉了揉额头,才道:“你怎么还没走……”
语气里竟然还带了些像是嫌弃的意味。毕竟是死魔城的那些人在窝里斗,他可不想让柳家被扯进去。要不然这个人跑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淡定了。
摧锋哪里想到他一开口会是这种话,不禁愣住了。
好歹也算救了他,他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不该先文绉绉客套几句答个谢的么?
摧锋沉默一瞬,然后就遂他心意转身欲走。
柳希夷也愣了,说走就走,还那么听话的么?
他唤道:“等等!”
摧锋闻言,把迈出的步子收回来,回头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疑惑。
柳希夷叫住了人,之后又没话可说,眼光只能在对方身上转了又转。
两个人之间一阵沉默,互相看了半天,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毕竟先前发生的事太难让他们能舒舒坦坦面对面了,一个是把人关起来的,被关起来的自己又跑了。
柳希夷只好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摧锋却当他真的咳了起来,眉皱得更加深了些许,马上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没事……”柳希夷顿了顿,尽量平静地道,“我查清楚了,你的凶兽令我放在山庄门口,等会儿让人给你拿回来。”
摧锋默然,道:“好。”心里却在想,方才进山庄之时竟然没有注意到。
这种尴尬的局面之下,看到对方也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样,柳希夷反倒是松了口气,见他身上到处是血,又道:“你受了那么多伤,先把伤养好再走吧。”
摧锋却摇头,沉声道:“你今日遇险,便是因我而起,我不想连累你。拿到凶兽令,我自会离开。”
柳希夷懒懒往床头靠去,微微一哂:“我设下的机关阵,可不是常人能破的……”说到此处,他似乎想到些什么,不禁笑得有几分玩味:“还是说……你怕我又把你关起来?”
摧锋当然不怕,除非他用上什么千年玄铁来锁自己,否则无论他怎么关自己,自己都能逃出去。
他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可惜从来没有人对摧锋说过什么玩笑话,摧锋也就没有什么应对的经验,隔了半天,也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还好柳渊送走了简先生,端了碗药进来。
柳渊见柳希夷已经醒过来,安心了些,过来道:“大哥,喝了药歇着吧。”
摧锋很识相地让到一边去,没有急着离开,看着柳希夷接过碗一口喝完又开了口:“小渊,让人把那三枚凶兽令送来给他……还有,再安排间客房,拿些伤药。”
说话时眼睛余光往摧锋身上一转,摧锋被他一看,好像是稍稍纠结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多谢柳公子。”
留在柳家安全,他不是不知道,先前逃走,是因为害怕柳家把自己交出去。现在柳希夷都表明了不会为难他,他当然会选择留下。听到他的应答,柳希夷也没太意外,摆摆手而后道:“我先睡了。”
“嗯,大哥先睡吧。”柳渊扶他躺回去,便帮着拉上纱帐,朝摧锋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离了这房间。
这边柳希夷在那纱帐里歇着,柳渊照他的吩咐给摧锋安排了住处,送去一些伤药,还让家里医师给好好看了看。
摧锋的身份一下子从俘虏变成了客人,待遇也跟着变高了不少,过得可比前几日舒坦多了。待那医师离开,他一人坐在房中,也难得地放下了所有戒备,先前一直被自己压制下去的疲惫也慢慢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