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宓呢,一大早怎么没见到人?”宁家早餐桌上,宁父问起。
宁母昨夜未归,住在闺蜜家还没回,餐桌上的宁曜和宁婉都不怎么关心宁宓的事,自然也无法回答他。
倒是端盘子上来的阿姨提起:“宁宓一大早就出门了,她每周六都会出门的,这周好像往外跑的格外勤快一点。”
“不会是怕输了丢人,躲起来哭吧?”宁婉把牛奶推开,从椅子上站起来,“哎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的,我又不是故意挤兑她,我说她不可能考好的,算了,我找她去。”
“坐下。”宁曜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管你去做什么,把牛奶喝完。”
宁曜的视线给她很大压迫感,宁婉有点发怵,果然听话坐下,小伎俩不管用,她恨恨道:“真没用,真窝囊!”不知道说的谁,然后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根本没吞多少,鼓着腮帮子一溜烟跑了。
宁曜这次没拦她。
宁父默默咽下了让撤掉煎鸡蛋的话,在大儿子的无言气场下味同嚼蜡般进行着早餐。
*
“我说过的吧,如果你只为区区一个赌约、只为了别人的评价而学,就不要再来了。”洛斯水挑挑眉,“听不懂人……你语文成绩是不是也不太好?”按洛斯水说一不二的作风,张嘴就要输出,不过宁宓实在太乖巧,她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换了种高情商表达。
“确实不太好。”宁宓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真诚对视说,“我想过了,如果要说我现在是多么喜欢数学、想为数学奋斗,这肯定是骗人的。”
“这几天我自己学,虽然偶尔会有觉得数学有趣的时候,但是大部分时候,我是真的看不懂也不会做,还是挫败感居多。”
“就算我想改变对数学的态度,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如果真的喜欢数学,这么多年我的数学成绩也不至于这么差。”宁宓回忆着说。虽然孤儿院没有给她太多学习机会,但起码义务教育是让她学完了的,若说其中一点学好的余地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最多是不那么容易学好。
“也许长时间的坚持需要热爱,但起码这剩下的十多天,现在的我也可以做到。”宁宓道。
“你做不到。”洛斯水牵了牵嘴角,话语带了冰冷意味,路过宁宓道,“走吧,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她不再管宁宓,而是拿出钥匙开店门,店门打开,花卉植木的清香自内向外散开,尤其是那盆门边的铃兰,秋季浆果熟红,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宁宓没有走,洛斯水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会答应,却听宁宓突然问:“这盆铃兰是不是已经能播种了?”
嗯?她的话突然转一个大弯,洛斯水下意识看过去,果然看到沉甸甸的浆果下垂其中。
“铃兰一般用分株的方法种,在十一月原株枯萎的时候,剪一部分带顶芽的根茎,把它放在新盆里,第二年春天就能开花。”
洛斯水不知道宁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开花店,也不介意听两耳朵养花经。
“但是除了原来就有基础的带芽根茎,还有另一种不常用的方法是播种。”宁宓道,“从浆果里洗出全新的种子种在新盆里,虽然长得慢,也有长不出来的风险,可是全新的种子,也意味着全新的可能。”
她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仰头问洛斯水:“斯水姐姐,我也可以是全新的种子。你想不想试一试——”
“赌一把?”
宁宓在过去的学习生涯中,并未遇到过类似需要孤注一掷的情形,她遇到外力干扰太多,遇事总是畏缩,也太轻易放弃,可是这一次她觉得不能再退了,再退,她就再也生不出前行的勇气了。放弃往往只在一瞬间,可是选择前进的念头,就会一次比一次更难坚定。
她从昨天想到今天,想了整整一夜,她暂时无法像华茂和言西倾那样,由喜爱数学本身延展出热情,也无法和顾淮一样,凭借天才的底气说一句想学就学了,她苦思冥想,最终只想出一个解决途径。
她同自己打了一个赌,赌她没有笨到家,赌她能真的凭自己的能力翻身,赌她从今起,再也不会放弃学习数学。
她不知道那替她完成试卷的是什么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可是,如果这是上天的安排,那么上天已经为她指明了方向。
她灰扑扑的十余年里,从未奢望过自己有光彩动人的一天,但这一次,或许是见过了无畏无惧的耀眼天才,又或许是受到学校老师夸奖同学羡慕,宁宓居然真的开始想象,如果有一天她拼尽全力,是否可以也站上舞台,让众人为她的成就鼓掌喝彩。
宁宓犹疑、怀疑、兴奋、焦虑,在房间中转来转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反复叩问自己,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我是不是太自满自大,我是不是太高估自己。
她泼头浇自己冷水,她又热血沸腾,为什么她可以,为什么不能是她,这两个问题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在宁宓心中激荡回响。
最终一夜过去,宁宓仍然没有得到答案,却在亢奋又忐忑的心情下,在朝阳未起的时候,蒙着晨露来到斯水花店等候。
在见到洛斯水的一开始,宁宓其实犹豫了,因此她只说了自己唯一的理由,但当洛斯水明确表态后,宁宓的心中没有沮丧,没有失望,反而渐渐落定,真的踏实起来。
在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她要同自己立下这个赌约。
就赌她在数学这件事上,可以坚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