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送姚姐和泡泡回?家,姚姐一看别墅乌漆麻黑的,以为许永绍和康颜出去了,准备抱泡泡去三楼大浴缸洗澡,结果刚一开灯,就看见一道?人影坐露台,吓得姚姐往后直退。
泡泡扯着姚姐的手上前:“爸爸!”
姚姐打开露台的灯:“…许先生?”
露台四角布着灯龛似的落地灯,黄光昏昏欲眠。许永绍靠着藤椅,身后是一片应季向日葵,因为失去阳光,花梗蔫蔫蜷曲着,死气沉沉。
姚姐又喊了声:“许先生?您睡着了吗?”
许永绍悠悠睁眼,语气平静:“没有,没睡着。”
他转头,姚姐望见他眼底乌青,睡衣领口敞开,露出痩削的锁骨,直而利,仿佛随时能从身体钻出。
姚姐说:“那…我带泡泡去洗澡了?”
泡泡昂头:“姚婆,我妈妈呢?”
姚姐摇摇头,拽着不情愿的泡泡去浴室。
许永绍不说,姚姐联想康颜不在家,大致已经猜到了什?么事?,虽然惊讶于许先生没有像上次那样闹大,但她终究什么也没问。
泡泡被她抱进浴缸,不停问她妈妈在哪儿,姚姐解释:“你妈妈有?事?情,去了外地,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家。”
“很长是多长鸭?”
姚姐给他抹沐浴露:“嗯…泡泡听话,表现好,妈妈就会快些回?家,泡泡要是哭闹,妈妈生气就不回?家了。”
泡泡委屈巴巴地瘪嘴,又强撑着不掉眼泪,吸吸鼻子:“泡泡不哭,婆婆打电话要妈妈回?nái好不好?”
姚姐为他洗完澡,裹着浴巾抱他出门,许永绍已经不在露台,书房门关紧,一丝光从缝隙透出。
姚姐不好打扰,抱泡泡下楼穿衣服,许永绍听见他们没了动静,慢慢展开一张纸条。
「致许大老板:
我走啦。
我不喜欢这座城市,也不喜欢你的大宅子,你不让我走我偏要走,我还年轻,我要自|由。等过段时间你冷静了愿意离婚了,我就回来,咱们民政局见。
康颜.2025.7」
许永绍看完以后,不停抚着褶子,机械呆板地展平又展平。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张纸条是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是临走之前那晚,趁他睡着后,就着书桌便签本撕的一页纸。
这样随意而不正式的告别,在她眼里,就不再是不告而别。
许永绍吭声一笑,忽然喉咙眼又堵了起来。
这两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他浑浑噩噩地回家,一粒米也没沾,像八百年没睡过觉似的从白天躺到半夜。
半夜醒来后,又像睡了八百年似的,怎么都无法入眠,闭眼就是她临走时的背影。
礼堂黯淡,她的学士服在半空留了道?弧光──也仅仅只剩弧光。
许永绍周身开始发冷,忍不住把台灯调到最亮,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这四年的幻影。
他像活累了一般伏案埋头,瞬间,有?无数斤担子沉沉压住自己,他喘不上气。明明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可康颜一走,压力顿时现形,他迷茫自己到底该往那条路继续下去。
衣摆突然被人拉了拉,许永绍抬头。
泡泡洗完澡,穿着连体连帽衫,帽顶熊耳朵耷拉着,帽沿有?一串精致刺绣:「人类幼崽专用」
这是衣服刚买回来时,康颜开玩笑般绣上去的,那时他以为他们已经趋于缓和,哪知一切都成了她的骗.局。
泡泡转转身子,指自己屁股的短绒尾巴:“爸爸,看!”
他扭了扭圆溜溜的小屁股,蹦哒几下扑到他膝盖边,昂着头:“爸爸别哭,婆婆说哭哭的话妈妈就不回?nái了。”
许永绍摸了摸儿子笑眯眯的脸,泡泡一脸天真:“爸爸,泡泡可不可爱?”
许永绍轻轻笑着,点头。
泡泡说话奶甜奶甜的:“我这么可爱,妈妈不会?不要我的。”
许永绍凝视他片刻:“对不起啊。”
泡泡眨巴大眼睛,许永绍蹲地平视他,“对不起啊泡泡,你留住了妈妈,是爸爸把妈妈弄丢了。”
他搂住儿子,头深深埋入儿子颈窝:“对不起,爸爸真没用…”
*
许永绍颓了将近一周,姚姐和丽姨轮番劝慰,他只听不发话。姚姐叹气:“先生,您这样也不是事,要不就去找她吧?”
许永绍点了根烟,看微风拂动围墙月季:“我怎么找她呢?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她…”
他一只胳膊撑座椅扶手,歪着头,疲惫地揉太阳穴:“找到了又如何呢?不离婚的话,又像从前那样你争来我争去,她继续哄我继续跑吗?”
许永绍闭眼:“离婚的话,我留不住她,找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我真的已经努力在改了,她不信我,她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她连泡泡都可以抛下,更遑论一个不爱的我呢?”
烟气绕过指尖,在头顶飘荡,许永绍气息游丝般微弱。
姚姐安慰性拍拍他的肩:“许先生,您也知道,我年轻时在老家那边结过婚,后来又离了。我家男人嘛,爱赌博,怎么劝都不改,家里老人都说让我忍忍,多少人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可我忍不了啊,所以吵着架就离了。”
谈及此处,姚姐颇有?些感慨:“我啊,没读过什?么书,中专都没毕业,文?化?素质自然比不上.你们,但是我在很多家里都干过保姆,短的几个月,长的就像您家这样,三四年。”
“我看到的家里,大多数都是女人忍男人,实?在过不下去才离,离的场面都挺难看。”
“如果不是原则性错误,尤其什么出轨啊嫖.娼啊家暴啊,大多数夫妻都是颗死结解不开,旁人看得倒清楚,可夫妻俩就是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