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永绍起身:“要么砍奖金要么马杀鸡,自己选。”
林秘书泪流满面:“那我还是勉为其难享受一下马杀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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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贺没想到许永绍会提前出门,他一口热饭刚下肚又马不停蹄往停车场跑,许永绍早已等在后座,二郎腿跷得无比闲适:“去山大。”
老贺说:“改地点了?”
许永绍一道匮乏意义的目光瞥来,老贺知趣闭嘴。
窗玻璃映着飞逝的霓虹灯,像一条条发光的小虫晃来晃去,许永绍干脆闭眼不看。老贺偷眼打量老板,想不通这大学能有什么地方方便碰面。
车开入校园,许永绍睁眼望见高耸的新式宿舍楼,问:“那栋楼当时谁设计的?怎么刷的颜色这么丑?”
老贺说:“这您得问林秘书了,我只记得是四年前承包的,这几年设计师好像换了几批了。”
离十字路口越近车速越慢,老贺问:“许总,您要往哪边啊?”许永绍毕业多年,早就忘了具体走法,好在他瞬时记性不错,看一眼康颜的信件便背下了原话:“A区的八方操场。”
老贺尴尬地点开实时导航:“这学校我没来过,得多来几次才能记得路…您不介意我开语音吧?”
许永绍默认,老贺右拐上路,许永绍看了看手表:“你再慢吞吞地开,估计刚到地方就得掉头走人了。”
老贺“欸”一声拿手擦汗,嘴里嘀嘀咕咕:“还真没见过老总会面约操场的,又不是小情侣轧马路,那些交易能摆明面上大谈特谈么?”
老贺想象一下,几位老总西装革履,在操场手挽手肩勾肩,资料纸像扑棱蛾子一样飞拢路灯,老板们席地喝酒,撸袖子猜拳忆当年,一首首老歌唱得两眼泪汪汪。
老贺想,这可比泰式按摩和谐多了,各国领导人要是这样谈事,世界和平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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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颜登台前不久,操场下起了微雨。
离开的人很少,更多人戴帽子打伞,从帽沿伞沿的边缘望向大荧幕。尽管雨水润湿秋夜,尽管主持人的高跟一滑差点摔成一字马,台上台下的热闹依然不减。新生们很乐意借机攀谈,毕竟集体活动一结束,宿舍床铺才是大部队的终极归宿。
康颜登台时,探照灯一打,整个人像在发光。
康颜迤迤然落座,艺术团借来的吉他手冲她点头,康颜拍了拍面前的话筒,“滋啦”一阵杂音后,她开口:“大家好,我是2021级商学院的康颜。”
观众响起礼节性的掌声,等掌声平息,康颜对吉他手比了个手势,吉他手对准话筒弹起前奏,最后一弦尾音渐消,康颜不紧不慢地开嗓:
“大山的木叶烂成堆,只因小郎不会吹,几时吹得木叶叫,只用木叶不用媒…”
本来是拔高调子抒情的山歌,被改编成了慢节奏民谣,吉他调子轻缓,康颜甜糯的嗓音中带了丝慵懒情调,像含着牛奶糖嘬了口烟,吹拂眼前人,闻到苦涩的甜。
舞台在大屏直播,轿车停在操场门外。老贺趴方向盘上,隔着忽起忽落的雨刷器抻脖子看:“您不是来谈事而是来听这个的?”
许永绍摇下窗,雨水丝丝渗入,真皮坐垫湿了一片。他端坐着,偏头往屏幕看,康颜的脸不甚清晰,但他能想象出五官,甚至仿佛与她只隔了层薄薄雨幕,看她静静伫立在窗前。
康颜穿着低胸小白裙,纤腰微弓,一只手搭在车顶,另一只手架了支烟。待许永绍开窗,她轻轻朝车内吐了口烟气,五官逐渐朦胧,就像重新嵌入了屏幕。
白沙的银世界。许永绍想起学生时代最爱的那款烟,抽起来似牛奶香滑,但必须浅尝辄止,否则会上瘾、沉溺。
他的喉咙蓦然发痒,舌尖滑过嘴唇。
戒了两年的瘾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