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警局不远,开车十来分钟。
康颜一下车就直奔女协警,说明来意后,女协警还挺吃惊,目光越过肩头望向她身后的许永绍,确定这西装革履的大高个是「人证」后,立刻去叫队长。
队长一现身,老贺就递名片,刚审完人一脸骂相的队长即刻换了副笑脸,又是端板凳又是递茶水,当事人康颜倒是被冷落了,只有女协警拍拍她的肩膀温柔安慰。
队长比划着说明情况,作为证人的许永绍看起来更像听证人,末了队长才问:“您有什么线索吗?”
许永绍说:“具体不太清楚,只知道是辆红色的车。”
“什么类型?”
“天太黑车太快,看不清楚。”
队长僵硬了笑容。
昨天车痕测速,别墅群限速20码,那辆车最多开50码,说看不清车型,实在很难相信,他来此不过提供一点线索罢了。
队长没继续往下问,随口敷衍几句便收了尾。康颜一直在旁听,本以为有希望,后来见队长眸子暗了暗,又挤出谄媚笑容,不禁手抓衣摆擦冷汗。
老贺思考片刻,终于确定了许老板来警局不是出于同情。
也对,生意场各色人马咬得彼此遍体鳞伤,许永绍身经百战,心脏早就结了厚厚一层壳,别指望他为别人着想。
许永绍准备走人,队长紧跟他,两人先后推门而出,队长笑着,抽了根烟给许永绍:“那段路有几辆车普通人买得起?我们知道。”
许永绍抬手拒绝:“不抽烟。”
队长收手,许永绍说:“你们忙,我先走了。”
说罢他对老贺招手,老贺停止与女警的撩骚,颠着屁股跟上。
香烟在队长的指缝转来转去,女协警走去他身边:“问出什么结果了吗?”
队长拇指用力,香烟从中掐断:“穷人吃富人的残羹,富人吃穷人的骨头。”他挼皱了半截残烟,扔进垃圾桶,“那小姑娘呢?”
“刚才冲出去了,唉,可别是找人扯架。”
*
老贺同许永绍拐弯去停车场,穿入樟树林时,他看见一道拉长的影子紧随身后。回头一望,康颜十指交错在身前,亦步亦趋地与他们保持两米间距。
老贺驻足:“还有事?”
许永绍回头。
康颜还是牛仔长裤卡通T恤,只是经过变故,长发梳得乌七八糟,发根蓬乱发尾卷曲,苍白小脸被散落的须鬓模糊了边界,竟有种弱柳扶风的病态美。许永绍还没仔细观察过,这样看来,康颜也算美人了。
康颜不再怯懦,经历过绝望后出奇冷静,上前大大方方地说:“请问许先生…能否借点钱给我?”
老贺貌似没听懂,瞪大眼睛张张嘴:“啊?”
许永绍倒挺淡定:“为什么找我借钱?”
康颜解释:“您也知道,我现在境地很尴尬。爸爸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妈妈现在也没了,穷人没有亲戚,家里存款又少,我需要钱安葬妈妈,还得留点生活费读书。”
她轻咬下唇:“万把块钱,对许先生来说应该只是皮毛,即使不还也不会催款…”
许永绍嗤笑:“还没借呢就想着赖账?”
“会还的,我肯定会还的。”康颜稍稍走近几步,“只是具体日期我没法定,但今年肯定能还上…”
许永绍打断她:“你打算怎么还?”
康颜抿抿唇:“我会打零工,拿奖学金,我肯定会还的。”
许永绍凝视她诚恳的双眼,康颜觉得那双眼睛能洞察人心,有沉淀十多年的深沉,即使不心虚,依旧逼得人不敢直视。
康颜垂眼。
许永绍研判她半晌:“老贺,把你的现金都掏出来。”说着他打开自己皮夹,“加老贺的一共六七千,再多就没带了。”
花花绿绿的钞票递到手边,康颜没想到能这么顺利,蜷缩手指挣扎几秒,飞快从他手中拿走。
康颜粗略数了数,问:“许先生能否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好还钱。”
许永绍示意老贺,老贺说:“行行行,名片可以吧?”
康颜双手接过,指老贺胸口:“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笔?”
老贺寻思半晌他哪儿有笔,顺她的话往胸口摸,果然摸到一支圆珠笔,心里对来源直犯嘀咕。
康颜以名片为纸,刷刷写完几句话,将名片和笔递还给老贺:“这是我的电话和签名,作为欠条应该可以吧?”
老贺扫了一眼:「康颜向许永绍借款6850元,于2022年6月之前偿还。康颜2021.9.3」
老贺说:“康颜?你姓康啊?嘿,这个姓还挺少见,不过寓意倒不错,健健康康才是真。”
相比老贺的絮絮叨叨,许永绍有些沉默,眼风扫过名片:“你叫康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