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儿莫名其妙读懂了燕煊眼神里的意思,呜嘤一声,乖乖缩回了角落。
过了一会,一颗又圆又大的雪莲果从她面前晃了晃,甘儿欣喜地捧住,耳边响起了羿宁冷清的声音:“吃吧,谢谢你的干粮。”
他总是这样,对小孩温柔以待,不管那小孩是人类还是魔修。
燕煊莫名烦躁起来,早知道就不让甘儿跟过来了。
“也谢谢你。”
羿宁垂下眼睫,轻轻地对燕煊说。
他只是性格淡漠,但他知道感恩。谁对他好,羿宁都能分的清。
燕煊心尖微颤,撇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那点烦躁之意,刹那间便烟消云散了。
夜色渐浓,魔辇的速度却丝毫未减,看来天亮便能到感临城了。身旁甘儿已经呼呼大睡起来。羿宁靠在窗边,努力撑着困意。
“睡吧,”燕煊淡淡地开口,“我要杀你你活不到现在。”
这点羿宁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他还是不愿轻易放松警惕。但是他主动提起,羿宁也想和他谈一谈:“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很想死吗?”燕煊不耐烦道,为什么在羿宁心里,他总是时刻盼望羿宁死呢?
羿宁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不想,”顿了顿,他抬眼看向燕煊,眼底是一片清亮的月光,“你想吗?”你想让我死吗?
燕煊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呼吸一滞,强耐下躁动的心跳,撇过脸去,声音极轻极淡地回答:“暂时不想。”
暂时不想的意思,是以后会想吗?
但羿宁知道,这可能已经是燕煊能做出的做大让步了。毕竟,曾经亲手把他封印在后山的人是羿宁。不恨他已是万幸。
“谢谢。”羿宁觉得自己已经和燕煊说了太多遍的谢谢,可是除了这话,他也没有其他的话能说。
他在利用一个自己亲手封印过的人,帮他摆脱逆徒、解除咒毒。这种事,本不应该出现在羿宁的人生轨迹里。
不知是不是夜深的缘故,他突然想要回报给燕煊点什么,来抵消他此刻内心的难安。
“睡吧。”
“其实可以做朋友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燕煊愣住了,看着羿宁微微泛红的耳尖,奇怪道:“你说什么?”
羿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话多么蠢,燕煊这样的魔尊,怎么可能没有朋友。况且自己还封印了他九年。
只是羿宁没有朋友,所以才觉得这样的感情尤其珍贵。
“没事,我……”羿宁黯然地挪开目光,却听到燕煊开口:“当然可以,”他突然凑的极近,带着危险的笑意道。
——“但是羿宁上仙和我这样无恶不赦的魔修做朋友,岂不是败了名声。”
太近了,他们靠的太近了,近到不必出声,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羿宁的指尖微微蜷起,低声地说:“渴。”
“你!”燕煊被渴咒压制,恨恨地磨了磨牙,迟早有一天,他要让羿宁说不出这个字来。
见他恼火,羿宁扭过头去,隐去了嘴角的笑意,靠在车窗边沉沉睡去了。
知道他是故意的,燕煊低声骂了一句,将自己的外衣丢在了羿宁的身上。
*
一夜熟睡,羿宁醒来浑身还是暖和的,魔辇已然停在了城门内,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城。
“怎么不叫我?”羿宁连忙起身,魔辇内已然没有燕煊的影子了。
甘儿嘴里叼着块饼子,吐字不清道:“尊主去打探消息了,他让你先吃饭。”说完,甘儿把几块用油纸包着的饼子塞进了羿宁的手里。
饼子还热烫着,散发着阵阵面香,羿宁抿了抿唇,他没想到燕煊还会替他记着早饭这件事。
以前宫修贤从不会记住这等小事,就像花灯节那晚,他在山门前等了数个时辰,却只等到艳粉的花灯和破败的残烛。
他不明白,连燕煊都能做到关心他吃早饭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什么宫修贤做不到。
说到底,还是不够真心。他这个师尊,对宫修贤来说已经不够新奇了。他只把自己当成他所拥有的物品,是占有欲,而非是爱。
待他吃完,魔辇的车帘正好被人撩开了,燕煊的目光定在羿宁身上,说道:“吃完了吗?”
羿宁点点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燕煊明明比他年纪还要小,却总喜欢用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同他说话。
“嗯,走了。”燕煊转头要走,羿宁连忙叫住他,说道:“去哪?”
羿宁身上中的是魔族咒毒,对此再了解不过的就是魔族中人,燕煊的眸光略过远处高耸入云的琉璃塔尖,被团团肉眼不可见的魔雾笼罩着,那是感临城的城主之府。里面有能给羿宁解毒的人。
他眸光不着痕迹的掠过羿宁的耳边,上面有一缕刚睡醒时翘起的发丝,面色淡淡道:“去给你解毒。”
“哦。”羿宁从魔辇上下来,擦过燕煊身边时,对方突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耳朵。
又轻又快,仿佛蜻蜓点水,那缕不听话的发丝融入了羿宁如瀑的墨发中。羿宁疑惑地看向他。
“有虫子。”燕煊面无表情扔下这么一句,转身走在了羿宁前面。
是么,怪不得他碰过的地方,痒痒的。羿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