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就让酸菜鱼准备好了合金,这种合金沸点低,材质硬,把它高温加热融化后,清炒蒜苗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微操技术,把它做成了空心的针头。
……虽然针孔略大就是了。
然后他用洗干净的羊肠作为软管,一头和针头连接,另一端绑上灌满了生理盐水的羊皮囊。
商队:奇奇怪怪的,果然是个黑魔法!
清炒蒜苗提取少量的青霉素注射入羊皮囊,把袋子高高挂起固定在一侧,又熟练地把这头戳进病人的静脉血管。
这个过程中,还略微出了一点点小状况。
莱特眼睁睁看着清炒蒜苗把针戳进去,又沉默着飞快地扒出来,表情如此微妙,顿时紧张道:“您脸色不太好,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清炒蒜苗尴尴尬尬:“没有,我就是扎错位置了。”
毕竟他又不是护士,好久没给人挂水了。
还好还好,第二次总算是顺利的戳了进去。
眼看着羊肠管里鲜血倒流,清炒蒜苗总算是松了口气。
尽人事,知天命。
接下来,就真的只能看天了。
清炒蒜苗坐在一旁,等着青霉素见效。
现场的氛围有些凝重,没人敢说话,只有莱特独自蜷缩在角落里,一只手拉着哥哥的滚烫的手掌,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双膝,垂着头,偶尔会传出几声抑制不住的抽噎声。
清炒蒜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总有前辈医师告诉他,入了这行,见惯了生生死死,人的心会慢慢变得越来越硬。
可是他从规培开始,看了十多年的生死离合,却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场景。
也所以,当初所有人都不敢接的那台手术,他才会忍不住接下来吧。
火花噼啪地跳跃着,清炒蒜苗就盯着那极其缓慢减少的液面,愣愣地走了神。
他在现实世界里,做的最后一台手术,十分的特殊。
那是个绝症病人。
本来他们医院是不想接的。
他所在的医院不是什么三甲大医院,只是个当地的医院,医疗设备也不是很好,治疗这种病人,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运气好治好了,也就那么回事,最多赢得几声感谢;治死了,可能性很大,口碑受挫,很可能还要落得一个埋怨。
所以在医院的极力劝导下,家属们终于同意,把病人转移到大城市里的大医院去。
可是偏偏,那天晚上,他听到病人家属在哭。
病人家里很穷,根本无力负担高额的手术费用。别说是手术费了,去大城市的路费、家属的住宿费、病人的住院费、医药费,都是压死这个家庭的一根根稻草。
转移去大医院,根本就是一个说辞而已。
——因为这里的医生不肯接受,所以家属们,打算放弃病人。
清炒蒜苗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那种悲哀的、令人绝望的哭声。
后来,他一时冲动,就接了手术。
再后来,他拼尽了全力,病人却依然死了。
而那些绝望的家属,却如同换了一个芯子,从让人同情的弱者变成了豺狼,每天堵在医院的门口,睁着猩红双眼,要狠狠从他身上咬下血肉。
赔了钱,离了职,多年积蓄清空,口碑坏尽,算是为他的一时不忍买了单。
在家的那些日子,他总是忍不住回想——
他这到底是算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西药的见效总归是比较快的。清炒蒜苗等了十多分钟,再去仔细查看莱茵的生理特征时,发现对方已经开始有所好转。
“应该没事了。”清炒蒜苗松了一大口气,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背后已经紧张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真的?!”莱特惊喜地抬头,顾不得擦掉眼角的泪,伸手摸到哥哥的额头。
退烧了!
真的退烧了!
其实莱茵现在还在发烧,但是和之前那种烧得灼热、看起来似乎分分钟要一命呜呼的样子,已经是好转了太多。
莱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一直故作成熟的小少年,终于忍不住趴在哥哥背上痛哭起来。
远处,一直通过系统观察这里的希尔也跟着松了口气,跟着露出笑容:“这群玩家,真是好样的。”
“我用夹子夹住管子,控制了流速,虽然这样注射慢了一点,但总比他吃不消好。”清炒蒜苗含着笑,嘱咐众人,“中途不要碰这个夹子,也不要胡乱调整针和羊皮囊的位置。”
“还有,派个人守夜。要随时关注里面还剩下多少液/体,等这里面的水快没了,你们就叫我。”
“知、知道了。”商队们不敢看他,一个个垂着头,语气里虚得不行。
“谢、谢谢。”
沉默片刻,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讷讷说着。
清炒蒜苗笑了笑。这声音太小太羞愧,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说的,可是,也不重要了。
他仰着头,看向窗口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心中一片澄澈。
原本放不下的、纠结的那些问题,仿佛突然得到了回答。
那件手术做的是对是错,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明白了,哪怕时光倒流再来一次,他依然会竭尽全力,不放弃每一个病人。
无关伟大,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一员,没有济世救人的崇高想法,只是在做一份工作而已。
只是在入医学院和同学们嘻嘻哈哈念誓词的时候,只是在穿上那件白色衣袍被前辈们调侃的时候,只是在直面家属和病人的那些痛苦面前,那一点一滴每一幕,最终都凝聚成的一个简单的信念——
既已在那个岗位上,便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