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春末夏初,阳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射进房间,房间地面上出现一道亮痕。
幼儿园大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在房间里午睡,轻轻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老师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一看。
只有一个小男孩,他蹲在一旁沉默着玩积木。他抿着唇,眼睛看着积木,却没有聚焦,动作很轻,积木很快就搭好,他又推翻重新搭。翻来覆去,像是没有止境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他偶尔抬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指针钟表。
直到指针指向十三点三十,许准才起身。他不睡午觉,老师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玩。
许准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他的动作已经放的很轻,最靠近门的那张小床上睡着一个小女孩,她身上搭着粉色的薄被,睡颜恬静,小圆脸上却红红的。
许准在她床边蹲下,伸出手指戳她的脸。他在心里数数:一、二、三。
小女孩秀气的眉头皱了皱,鼻间轻哼了一声。
许准又戳了她一遍。他们约好这个时候一起搭积木,可是小女孩现在还没醒过来。许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惊人。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两相对比之下,唐岚的温度不正常。
明明下午的时候,岚岚还不是这样的。
许准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房间外两个老师轻声聊着天,年轻的老师脸上挂着笑,见许准过来便问:“怎么了?”
王老师有些诧异,她很少见到许准来找她们。许准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接触,甚至一起做游戏的时候也不会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他只会在一旁看着,眼睛空空洞洞,没有丝毫聚焦。
许准在桌子边停了下来,他抿了抿唇,眼睛看向王老师。
王老师第一反应就是许准有话要说。说来也好笑,她教了许准四年,从来没听过这个小男孩说过话。
王老师蹲在许准面前,笑着柔声问:“小准,可以告诉老师你怎么了吗?”
许准的手往后缩了缩,他转身往房间里面走。
王老师疑惑地看着他,小男孩步子有些乱,像是遇到了什么焦急的事情。
许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王老师。他伸手指了指房间里面,似乎想开口说话,可是嘴唇张合许久,最终还是闭上了。
王老师五分钟之前才检查过小朋友们的情况,心下不解,但还是跟上了许准。
许准在唐岚的床前站着不走,小女孩的脸很红,王老师一看就慌了。她刚刚来看的时候唐岚还睡得很香,面色红润正常。
许准伸出小小的手,抓着王老师的手去摸唐岚的额头。
他的手在颤,许准害怕和人接触,可是这一刻却不得不让王老师知道,唐岚在发烧。
王老师当了多年的幼儿园老师,见到这样的情况很快就着手处理了起来。
幼儿园里有温度计,王老师将唐岚从床上抱起,搁在腿上把温度计放进唐岚腋下。
许准一眨不眨的看着,空洞的眼里难得有了聚焦。
小女孩在老师的怀里缓慢的睁开了眼,因为睡过午觉,一直扎着的小羊角辫散开,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脸肉肉的,却能看出精致的五官。
痛。
唐岚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她奋力看清眼前的人,小男孩脸上带着明显的慌张。唐岚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这是……哪里?
三分钟到了,王老师把体温计从唐岚腋下取出来,她眯着眼看了一眼上面的度数:39.8度。
唐岚还在迷迷糊糊的想着这到底是哪里,她努力地伸着手想要看清眼前的小男孩。
她的手才抬起就被许准紧紧握住,小男孩略带稚气却又木讷的声音说:“岚岚,别怕。”
这熟悉的语调让她想到了许准……可是,怎么会是他?他又怎么会这么小?
还没等唐岚想明白,她就已经陷入了昏迷。
王老师被许准的那一声惊得回不过神来,四年了,这个小男孩没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却和这个小女孩说,别怕。
许准见王老师一直看着他,丝毫没有带唐岚去看医生的意思,他抿紧唇,看向她手中的温度计,四年来,第一次喊:“老师。”
王老师回神,许准低头看着躺在她怀里的唐岚,她这才想到到唐岚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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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医生给唐岚打上点滴之后,王老师才注意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许准。
王老师在唐岚床边坐下,许准还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盯着唐岚看。
她给许准拿了个凳子,笑道:“小准,坐吧。”
许准看了一眼凳子,最后把凳子搬了起来,放在了唐岚床边,最后才坐了下去。
幼儿园里有另外一个老师看着,王老师倒不怎么担心,许准今天和她说话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代表着这个孩子正在慢慢地开朗起来。
王老师问:“小准,你和岚岚是好朋友吗?”
许准抿唇,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