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之际,宁公公转过身,清冷的月光下,卫依依正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汹涌落下,浑身都在颤抖,却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仿佛被人听见哭声就是天大的错一般。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一言不发。
脚下的门槛似乎变成一堵高高的墙,怎么也跨不过去,宁公公看着哭泣的女子心脏一阵隐痛,如她所言,卫依依哭得更凶了,可又不像是借势撒泼,反而像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你……”宁安走过去,擦了擦卫依依眼角的泪,指尖落下的泪滴滚烫,宁公公心底一软说道,“别哭了……别哭了,我最见不得这个,我留下来就是。”
既然今日卫依依已经让白芍干了丢脸之事,那么他们二人之间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恐怕早就让那两个丫鬟知道了,卫依依一贯是用人不疑,既然她相信她们,他们一个房间里睡一晚的事,应当不会被那两个丫头乱说。
宁公公有些头疼,眼下的情形,还真应了卫依依说的那一句——得偷偷的。
“你真的,不走了吗?嗝……”
或许是忍着不出声的缘故,卫依依一说话,就打了一个嗝,空气中哀戚的氛围瞬间就被冲淡了一点,看着卫依依闪着泪光,又隐隐带着期待的眼神,宁公公忽然又有些后悔。
但是自己是一个信守诺言之人,既然答应了,就会尽力做到。
卫依依整理了一下床铺,在自己身旁折了折被子,露出了一个十分方便人钻进去的窝窝,宁公公忽然又站着不动了。
卫依依裹着被子,抱着自己的肩膀,语气轻柔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娇媚:“快来嘛,被子快要冷了……”
宁安身子一酥,终究不好判断这是不是卫依依做的一个局,喉结动了动,在卫依依的目光之下钻进了那个小窝窝。
两个人朝着一头躺着,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宁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声音之响都怕被人听见。巧的是卫依依也同样如此。
前世哪怕是给熹平帝侍寝,卫依依也从未如此紧张,现在不过是躺在宁安的身边,就能如此心跳如鼓。
“你不把外衣脱掉吗?”
听着耳边如此之近的声音,宁安惊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连刚刚穿上的外衣都没脱下。
都已经躺上来了,还扭扭捏捏的更显得奇怪,宁安坐起来脱掉了外衣,又重新躺下。
卫依依侧身而卧,宁安正好能看见身侧卫依依的容颜,呼吸都顿住了,未免眼神的触碰弄得场面更加奇怪,宁安赶紧闭上了眼。
卫依依却依然醒着,仔仔细细地看着宁安俊秀的脸庞。
狗奴才有一对淡色的长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还有略显黯淡的唇色,配合上轮廓分明的脸型,若不是净身入宫,当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这样一个人,从小受尽世间苦难,自求入宫,又在皇宫这种难熬的地方生存,心性自然是坚韧无比。
若说宁安这一辈子有什么劫数,那么就只有自己了,阴暗冰冷的皇宫之中,他寻到了自己的心悦之人。卫依依心想,当时的宁安,应当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不然也不会说出要自己跟着他出宫的话,从熹平三年,一直到熹平九年,再后来自己成了太后,宁安一直都没有改变初衷,痴痴地恋慕自己,然而这一份痴心,换来的却是心爱之人的一杯毒酒。
如果说宁安当初并未进宫,而是生长于一个富贵之家,以他的才能,或许可以去考科举,然后高中进士,成为造福世间的一方良才。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皇宫中卑躬屈膝,对着贵人主子们下跪,为了心爱的女子甘愿忍受痛苦。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宁公公的脸颊,卫依依的心脏一丝丝地疼,她要如何才能偿还自己的罪过呢?她要怎么做才能让狗奴才幸福快乐?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的关系回到当初?
脸颊上的手抚摸的力度十分轻柔,带着淡淡的怜惜,刚刚合上眼的宁安淡淡说道:“赶紧睡。”
卫依依缩回了手,小声说道:“宁安,我不会再对你不好了,永远不会。”
卫依依没胆子承认自己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宁安明明知道是自己赐下了毒酒,却依然对自己如此忠心,无非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并非重生之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说不准,他们二人就成为仇人了。
卫依依合上了眼,想尽快睡着,然而宁安却睁开了眼,静静看着身边躺着的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究竟是所求何来呢?
既然已经否定了我一次,又何苦,给我第二次机会?
………………
第二天清晨,宁公公先醒了,被窝里热乎乎的。
原本以为这一觉会睡得很难熬,但宁安没想到,最后居然睡得颇为安稳。
人在晨起的时候都会愣一会神,宁公公呆了半晌,陡然发现自己的下巴痒痒的,低头一看,却看见一个鬓发散乱的绝美女子依偎在他的胸前,鸦羽一般的墨发一丝丝搔的人异常难耐。
作者有话要说:咳……以后这种起床场面会变成常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