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山顶之后,熹平帝已是满头大汗,却无人敢上前为帝王擦汗,毕竟是祭天大典,若是皇帝不能亲自走路登顶,那么如何显示出虔诚呢?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谁若是为熹平帝擦汗,不正说明熹平帝身体虚弱,且为祭天之事感到疲惫吗?
这可是大大的不敬。
太牢之礼毕,熹平帝有些意兴阑珊,起初他决定祭天的时候还兴致满满,这时候一步一级地爬上妙峰山,体力早已耗尽,只是帝王的尊严让熹平帝不能露出疲态。
正在熹平帝预备早早拔营的时候,大学士徐逖忽然走上前来,向熹平帝连声道喜。
熹平帝抬了抬眼皮,来了一点儿兴趣问道:“不知喜从何来啊?”
徐逖深鞠一躬说道:“听闻陛下行祭天大典,万民皆诚心祝祷皇天后土,上苍很快就降下祥瑞来了。陇西城关镇的村民张氏在田地里干活儿的时候,在黄河之中发现了一块黑石,黑石上刻有星图,据王阁老说,这个便是传说之中的河图啊!”
熹平帝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传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可有此事?”
就在众人惊异不定,纷纷睁大了眼睛盯着徐逖身后士兵捧着的盒子得时候,徐贤妃忽然落下泪来。
徐婉佩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擦拭了两下,做出感动的样子连忙说道:“陛下!这不正是上天给您的启示吗,您就是传说中的圣人啊!不然何以您祭天的时候,这黄河中就浮现星图了呢?连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这样的道理,陛下您又何必再询问?”
熹平帝的这时候脸上才浮现出一种近乎得意的喜悦,但偏偏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因此这层喜悦便沉在了面皮下,看起来多了几分滑稽。
“既如此,徐爱卿以为朕当如何处置这河图呢?”
徐逖连忙跪下,向熹平帝说道:“陛下应当亲手将这星图放置于祭台之上,以感上苍恩德。”
王鼐正跪在祭台下面,看着那士兵手中捧着的星图,眼神里露出一丝讥讽。
而卫依依站的位置距离祭台实在是太远了,什么都看不清,她拉了拉旁边宁安的袖子小声说道:“你人高一点儿,你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怎么礼乐停了,陛下还不离开祭台?”
宁安听话地偷偷跑到一边,踮了踮脚,却只看到熹平帝跟徐逖说话,后面跟着的两个士兵拿着一个托盘,上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哼,这个徐婉佩,最擅长搞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该不会是串通他的老父亲弄了个什么祥瑞出来了吧。”
卫依依猜的一点不错,熹平帝得此祥瑞心情大好,士兵打开锦盒儿,里面果然端端正正安放着一块黑石,黑石光滑如镜,上面零星分布着奇异的白色圆点,可以连成图案,正是传说中星图的图案。
熹平帝似乎也收到了震动,捧起盒子里的黑石的时候,双手伸直微微颤抖了起来,只是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双手缺乏力量。
这黑石光不溜秋,熹平帝捧在手中,正往祭台上走,可正当熹平帝将黑石放在祭台上的时候,黑石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应声而裂,正好分成了五块。
熹平帝面色大变,徐逖还在台下不断张望,但是熹平帝却迟迟没有转身,徐贤妃心中一紧,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却看见熹平帝的鼻子下面缓缓流出两条血线。
徐婉佩惊叫一声陛下,熹平帝却脚下一软,在文武百官的眼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徐贤妃根本来不及扶一把,祭台下的官员都跪着,站起来的时候只见熹平帝已经从祭台上摔下来,都慌了手脚。
徐逖心中大骇,只觉万念俱灰,官途到头,性命几将不保,但还是强打精神喊了几声陛下,但熹平帝就这样静静地仰面晕倒在地面,一动不动。
一团鲜红的血从熹平帝的后脑勺缓缓洇出,徐逖吓得手脚皆软,这才慌得连喊了几声御医。
王鼐也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于是眉头一皱就向睿王所在的方向走去,睿王还跪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熹平帝后脑洇出的血迹,眼神如同一口古井,一丝不乱。
“殿下,那黑石虽说做过手脚,但现如今陛下居然直接晕倒,这可如何是好?”
往日里嘻嘻哈哈的睿王此刻却十分沉着,在众人或跪或站,或哭或惊的时候,兀自跪坐,即便看到王鼐走过来,也只是微微颔首。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意。”
王鼐觉得睿王这话不对,长时间伴君让王鼐有了常人所不能及的警觉,于是内阁首辅忽然抬眼看着睿王,表情骤变。
睿王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缓缓说道:“今日的禁卫军,都是我的府兵。”
王鼐的眼球如同跳荡的烛火一般数次转动,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然后猛地看向睿王说道:“如此说来,您是打算……”
“嗯,叫卿卿在皇宫里等我。”
王鼐的脸上露出狂喜。
………………
卫依依又拉了拉宁安的袖子,宁安忽然皱着眉头向卫依依说道:“娘娘,我似乎……似乎看见前面很乱,陛下怎么好像被人抬到担架上了。”
“什么?!”
卫依依陡然一惊,此刻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拉着宁安还有红玉来到一旁,因为卫依依所站的位置偏僻,因此只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妙峰山的一条小路上。
卫依依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思考思考如今的形势,却不曾想,先听到了兵甲互相触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