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帝是先皇的嫡子,圣讳李鷟,乃是中宫皇后,也就是敬仁皇太后的唯一儿子。
敬仁皇太后与先帝从小青梅竹马,一路扶持走过来,当年在朝堂之内杀权臣,斗世家,在朝堂之外除越王叛乱,平定漠北,都有敬仁皇太后的身影。
因此先帝与敬仁皇太后不仅仅是鹣鲽情深,更是深深信任的战友。
因此先帝几乎没有思考,李鷟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哪怕之后先帝对这个儿子并不是很满意,也没有动过废太子的念头。
其实就是怕敬仁皇太后生气。
先帝觉得敬仁皇太后比自己小十岁,应当不会去的那么早,可以多陪伴太子几年,教导他如何处理国事。除此之外先帝仍然不太放心,于是帮李鷟选了王令蔚当太子正妃,如此一来太原王家就死死捆在皇家这条大船上,而王小姐本人也甚是贤良,当可辅佐太子。
做下这许多安排之后,先帝又杀了一批手握兵权的重臣,提拔了一批东宫的臣子,终于在三年之后,山陵崩了。
但是先帝唯一一个没有预想到的意外就是睿王。
卫依依看着大殿中央那一个笑得十分灿烂的高大男子,心中的警惕一如前世。
睿王李熲是一个十分会伪装自己的人,前世卫依依曾经无数次看见睿王在熹平帝面前谦卑恭敬,又带着一点属于二十多岁的人的稚气轻佻,一点看不出此人是狼子野心之辈。
前世熹平帝几次在一些朝政问题上被睿王耍得团团转,直到卫依依作为太后垂帘听政,才发现整个前朝已经被睿王渗透成筛子一般。
从朝廷六部甚至内廷宦官,里面都有睿王的人,卫依依身为皇太后的政令只要传出寿康宫,就无人真心遵从,只是表面敷衍。
只是培植自己的党羽,太后娘娘就花了足足五年。
哪怕是在前世,卫依依和睿王之间的斗法也没有一个结局,这一世,卫依依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和这个危险的男人扯上关系。
只能静观其变了,卫依依心里想着。
站在卫依依身后的宁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睿王,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
“皇兄!弟弟先前在华京郊外打猎所以来晚了,皇兄你不会怪罪我吧?”睿王笑了笑说道,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熹平帝微微一笑说道:“皇兄自然是不会怪罪你,但是你得自罚三杯。”
睿王叫下人拿了酒来,倒了三大杯一饮而尽。
但是还没等睿王落座,李熲就叫下人献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锦盒儿上来,红木的盒子上用金漆描着吕洞宾升仙图。
“皇兄,臣弟自知迟到当罚,因此特意为皇兄您预备了一件礼物,请皇兄务必笑纳。”
李熲亲自捧着盒子递到了熹平帝的面前,此时两人已经坐到了席上,睿王递过盒子之后,熹平帝用手接住,趁着傍晚的夜色,睿王悄悄说道:“此乃华阳真人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才炼成的一枚金丹,臣弟听闻皇兄有意丹道,特地寻来进献给皇兄。”
熹平帝急忙用袖子藏住了这个小盒儿,华阳真人乃是大虞朝鼎鼎大名的修道之人,传说能三十日不饮不食而神游四海八荒。
熹平帝虽然沉迷于采补修道,但是也是偷偷进行,只有亲近的宫妃和心腹大臣知道,此时乃是阖宫宴饮,要收金丹,只能避人耳目。
但是皇帝的动作还是落在了两个人的眼里,一个是一直关注着主位上几个人一举一动的卫依依,另一个就是坐在皇帝身边忧心焦急的王皇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卫依依心不在焉地想着睿王的事情。这个世界里似乎所有的事都有些不一样了,就像之前落水的事,不仅时间提前了,而且下手的人也变了,卫依依身为明懿皇太后,下意识地开始留心。
宁安默默给卫依依的酒杯里添了一点热酒,放下酒壶的时候略微放得重了一些,卫依依一个激灵,抬头却发现狗奴才的脸色沉沉的,虽然没明显表现出生气,但是卫依依觉得他就是生气了。
有的时候观察狗奴才的小表情还挺有意思的。
卫依依拉着宁安垂下来的袖子的一角,却被宁公公捏着手肘部分的袖子布料,一点点抽了出来。
“你又怎么了?”卫依依皱眉问道。
原本也没太多情绪的宁公公听到这个“又”字,一股无名火升了起来,按照宁安原本的性子,该把这感觉压下去,可宁安重活一世胆子也渐渐大了,看着卫依依的脸小声说道:“我没怎么。”
卫依依笑了,狗奴才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嘴唇却不自觉地抿着,感觉可怜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