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之火,燃在眼中,烧干泪水,烘掉愁云,目光重回?清明。不见丝毫亮光的?房间,泛着浓浓的?阴晦之气,脑子微光轻闪,刚才没见窗户窗帘,细细回?顾,文婷和暗卫的对白和行为,恍然大悟,自己应关在杨家别墅的?某个废弃的?地下室。所以,暗卫放心文婷独自留下,也正因为我被囚于杨家,暗卫要绕个大圈子。平时真有点低估了文婷,将我关在靖义的?眼皮底下,看?似胆大妄为,实是最佳的安全之策,好行事好掌控,省去画蛇添足的?麻烦。
我微调坐姿,减轻手臂腰背的?酸麻,管壁忽地发出一声脆响。我微怔片刻,喜上?眉梢,文婷走前,搜去我头上身上的?首饰,忘了身后手腕上?的?玉镯。敲断玉镯,用它来割麻绳?我手试着比划一下,双手被捆得死死的?,无法用力移动,眼里的?爆亮顿时暗淡,一夜时间怕是割不断的,绳子的?残缺要是被文婷发现,岂不自掘生路?
仰头叹息,后脑勺撞上?铁管,触动文婷施虐的?创伤,似有节律的?抽痛,突地启发了我。手腕叩叩铁管,声响在暗夜里?格外的?脆响,心?底闪过无数的问号,不知这是个什么管道,上?面是什么房间,暗号能否传到上面,上?面的人能否听懂……心中的疑问,不妨碍大脑的?运作,三个短音,三个长音,三个短音,摩斯码的?求救信号,无比慎重自腕部叩出,S.O.S,S.O.S,S.O.S……
一边敲着,一边给自己鼓气,我愿赌上?一赌,能懂密码的?,不包括暗卫;我愿赌上?一堵,振兴亲手套上?的?玉镯,能给我带来好运,帮着实现两人相守的?心?愿……
哐当,没敲多久,玉镯碎成两节落到地上,我忍着心?痛,摸索起断玉,插进两手间,如作揖般继续敲击。长久敲击的震动,似引动头部撞击的后遗症,晕眩想吐,空荡的胃部剧烈地痉挛、翻滚,呕出一滩酸水,又被烂毛巾堵回,胃壁一阵灼烧。眼里冒起漫天的星光,眼皮似装了磁铁紧紧闭合上?,短暂的?虚软,引爆所有的?不适,如迅猛的?洪水,滚涌而至,好想睡,头好晕,手好痛,胳膊好酸……这样做比愚公还愚公,一个声音开始蛊惑起神志,敲击的节奏零乱起来。
“韵洋”,低沉的?声音轻唤着我,“妈妈”,清脆的?童音跟着响起,“韵洋”,“韵洋”……父亲的?,母亲的……团团包围着我,四面八方的喊声汇成一句话,“坚持啊,韵洋。”充满爱的鼓励,压下蛊惑的?声音,“坚持!”我用力咬紧堵在嘴里的?烂毛巾,合着脑海里的?声音,反复默念,节奏重回?指尖。
黑暗,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凝固而静止,似乎,难以挣脱,难以逾越,可光明,总会在不经意间来临。在我敲完一组信号后,暗数着三十秒的?间隔,数到一半,管子传来不寻常的?响声,我的?心?跳陡然失序,屏气静听,两短,两长,两短,是摩斯码的?问号,手指里?的?断玉跌落,过了会,管子再度传来一长音,是摩斯码的?T,亦是部队联络时的喂,我立刻摸起断玉,微微颤抖地敲出军队里?表示求援的三个短音,问号再次传来,我熟练敲下自己的?名?字,蓝苏韵洋,在你下面。忽地想到,要是那人找靖义,跟暗卫透露,岂不惹来杀生之祸?绞尽脑汁地想着字码,赶紧补敲,贼是2号边的?强。
敲完,久久没有回?音,我的?心?脏揪成一团,额头泛起汗珠,呼吸失了均匀。自己的?努力、坚持,会不会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我捏住断玉,传来一股刺痛,手指互摸,黏黏稠稠,指尖失去了平时的光滑,挂着一些细细的?碎皮。喟然放下断玉,软软靠到铁管,身体似油灯耗尽般,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力量,我的?头歪垂了下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总会有个答案。
闭上干涩的?眼睛,意识逐渐模糊,耳畔好像听到一串靴声,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这般的声势,不会是文婷和暗卫。砰地巨响,房门被人撞开,本能地睁开一丝重似铅块的?眼皮,几道手电光在房间扫过,停在我的?身上。
一个人影迅速过来,蹲下身,扶住我的?脸,拔下毛巾,连声喊道:“韵洋,韵洋,……”
涣散的眼神,再无力聚起,熟悉的?温和音质穿入耳膜,我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竟不知他也会这般噪聒,残存的?意识脱离了身体,迎来光明的同时,我又坠入了黑暗。
好冷,好痛,噩梦般的感觉重回?体内,“坚持,……”我呢喃着,想要继续叩S.O.S,手指却软绵无力,动不了分毫。
我不甘地挣动,双臂立刻被一个物体擒住,“韵洋,韵洋。”
是脑海里鼓励的声音,我艰难地回道:“坚持!”
“韵洋,你在家里?,你回?家了,韵洋……我是振兴,我在你的?身边守着,不要担心?,嗯。”低柔的?声音有些哽咽,娓娓安慰道。
家?振兴?可怎么还是这么冷,这么痛?
我蜷缩起身体,数秒后,一具温热的身躯贴了过来,紧紧包裹住我。钝钝的?感官,嗅到淡淡的气息,让人安心?的?气息,我舒展开眉头,我回?家了,真的?回?家了,振兴守在我的?身边,我做到了,活着!
活着的?感知,冲击着心?臆,我将瞬间爆发的?所有能量聚集到眼端,打开眼帘,看?到的是满带红丝的?长目。目光幽幽似海,相遇的?一刹,触到的是深不见底的?珍爱,跨过死亡、历过轮回的?珍爱。不是在密室里求生时幻想的劫后相见,没有雀跃、旖旎、哭泣……我静静承接着幽深里?释放出的绵情,身心定格在视线相碰的?一刹,一刹便是永恒。
良久,我的?腹部爆响起饥鸣,振兴缓缓移动身体,我眷念地想要留住略带红肿的眼眸,但双臂像是断掉,不听指挥。我恋恋地移移脑袋,贴上棱角分明的脸颊,用力清清肿痛的?喉咙,沙哑地说道:“振兴,要你……护着,要和你……厮守,振兴……”
“嘘,我知道,韵洋,你在发高烧,扁桃体发炎,还有轻微脑震荡,不能动。来,我给?你喂完粥吃过药,再护着你,和你厮守,嗯?”
我温顺地轻嗯一声,菱唇里?发出的任何音符,对我,都是天籁之音。
喂饭间隙,得知小唐平安,我已昏睡了一天。忙完诸事,振兴上床小心抱住我,将我缠着绷带的?头侧放到他的?胸口,再托起绕着厚厚绷带的?双手,贴到他满是胡渣的?下颌,轻轻厮磨。淡青色床幔,流苏轻拂,仿在细数悄悄流过的?静美时光,亦宛如陶然在难见的?安宁里?。忍着因发烧产生的?眼痛,抬起眼细看?淡淡暗影下的?俊颜,想到刚才一刹便是永恒的?感念,默然,要是这样,时光流转,不知不觉,便是一生,该有多?好。
“又在傻笑什么?”
“想到你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