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越往南行,景物越是柔美,朦朦胧胧的雾和雨,给原本柔和精致的景物,披上一层薄纱,衬得景色越发绰约多姿,婉约甜腻。一个星期悄然滑过,阴雨绵绵里,来?到了温暖湿润的上海。
火车停下没多久,包厢门便被远祺敲开,他身着一套藏青色黑线条西服,头戴同色礼帽,大步进来?打量我片刻,没有像旧日给我一个热烈拥抱,客气疏淡地拿着一份电报,对小唐和奉珠说?,“蓝督军来?电,让你们随护卫一同返回奉天,我也不便多留你们,你们大少?奶奶的行李会有人来?拿,失陪。”
随着刻意冷漠的远祺上了汽车,我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缄默,“大哥,母亲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有我这大哥,还有脸问母亲,那你做事有没有想过父母,想过家人,你这是要把大家一起拖着往地狱走,你知不知道?小妹!”
远祺一张嘴,就?是一顿责骂,我愣了愣,挺直脊背回应道:“大哥,我喜欢振兴,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先?前我还以为那些新闻是杨家在捣鬼,你们蓝家也发电来?澄清,没想还真有这档事。都是父母亲太宠你,让你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我这做大哥的,再也不能袖手?旁观,让你胡作非为。这次回来?,哪里也不许去,好好呆在家里反省。”
“大哥,难道真是你故意编造谎言,骗我回来?的?”
“你要不回来?,这谎言大概就?会成真了。”
“大哥,你不是说?过,你永远站在我这边的吗?大哥!”
“那是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谁知你越大越糊涂,越大越任性。好好的梦泽不要,去趟法国,把人家整得死去活来?,让我在你大嫂跟前抬不起头。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有了新欢,无情?无义,伤风败俗,败德辱行。你说?说?,我从哪点须得站在你这边?”
离开法国后?,再也没有听到梦泽的任何消息,虽彻底绝了与他一起的念头,听后?还是感到一股酸楚。平复下情?绪,我心平气和回道:“大哥,我知道,你生?气也是因为你关心我,我很感激。但关心,不代表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羞辱我。我离开梦泽,不是为了振兴,而?是为成全梦泽的理想。我也曾差点死过一回,我和他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事也与他没有任何关联,请大哥不要混在一起。至于风俗是人为定义的,现在有多少?事,放在几年前不是伤风败俗?我和振兴是真心相爱,都是自由?的个体,我要和他光明正大的相爱生?活,这样谈何败德辱行?”
远祺冷笑一声,“母亲常说?你就?一张嘴,果然不错。你可否想过,你那些歪理能说?服谁?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你受得了,可别?忘了还有你的儿子?,一辈子?陪着被人戳脊梁骨,你就?听他哭吧。”
远祺到底在上海滩没白混,说?话做事再也不似从前,打击起人来?,丝毫都不手?软。我深深吸口气,硬硬回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是哭是笑,咱们拭目以待。”
远祺细瞧瞧我,突地一笑,“小妹,大哥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让你回娘家,一事南方的气候暖和,对你的病症有好处,二是好好想想,这路该怎样走。小妹有时爱凭着一股热气行事,冷静下来?再做决定也不迟。大哥的话不会变,永远会站在你一边,父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看看远祺一改酷严,恢复成旧日爽朗的性情?,我笑了笑,现在我是真的相信,远祺能成为上海滩闻名遐迩的大律师,不光是靠了大伯和倪家。车内的气氛恢复了平和,远祺和颜悦色询问起庭葳,还细问了我与梦泽和振兴的事情?。此行就?是为了说?服家人,我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全都照实说?了。
这次回家,别?墅门廊前空荡荡的,父母亲和雁遥坐在客厅等候。进去向大家行礼问安,父亲一如既往的和悦,母亲板着个面容,冷冷命人带我下去,先?清洗干净再来?回话。
一个小时后?,我穿着夹层墨绿的绣花缎面旗袍,披着白绸披肩,暗自给自己鼓着劲返回客厅,环视一圈,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下楼时佣人还说?人都在厅里等着,疑惑间身后?传来?熟悉磁音,让我顿然石化?。
“嗨,韵洋,你上次有样东西留在我那了,现在还给你。”
翩然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张纸条,递到我的面前,灿若星辰的眼眸凝望着我,恳恳说?道:“它不是我所求,所以还给你。韵洋,万事万物都是发展变化?的,动?如参商太过极端。你瞧,咱们不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