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听完,双目陡然一亮,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沉。
周氏是楚国公家的小姐,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年轻时自然也是能诗会文的。不用玉娆说,她也明白这四句诗的分量,莫说是玉娆,就是自己,写出这样的妙句,也是机缘。
“这……你打哪听来的?”
“娘你猜不到么?”玉娆目光灼灼,压低声音,“当时她一人在河边呆坐,并未瞧见我,这才不小心吟了出来,若当着我的面子,想她是断不肯露才的!”
周氏深吸口气,颓然靠在椅背上,她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三房那个草包能写出这样的句子来,莫非机缘巧合,或是从哪里听到的?
玉娆又劝道:“娘,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三丫头这几日来确实变了许多,就连穿着打扮,亦与往日不同,娘是否再与父侯说说,取消她参会资格?”
“不可”周氏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这事儿是我主动与侯爷提的,如今没有因由,巴巴的又去说,免不得惹他猜疑,让侯爷以为,我见不得三房的人出头。”
玉娆对这“诗会魁首”可是势在必得的,闻言心头一紧,她虽不确定玉萱到底有几斤几两,却万不想冒一点风险。
周氏双目微眯,心念频动,忽又睁眼,双目中射出一缕寒光,“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她去不了赛诗会!”
“当真?”
周氏冷笑道:“你记得,此次魁首,皇后娘娘会有重赏,无论如何,你也要拿到,我就不信了,这些个小贱蹄子,还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样!”
玉娆听母亲这样说,便知周氏心里已有了主意,大为心安,“女儿知道了,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
且说今日是五月初十,天气凉爽,偶有微风,到是出门踏青的好日子。只是玉萱此时没这个心情,一边在院里闲逛,一边思量退婚的事情。
玉萱刚踱过沁芳桥,却见桥边的大槐树下站着婆子,正自横眉怒目地训斥小丫头,“慢着点!说过你们多少次了,这么毛手毛脚的,这么尊贵的东西,摔破了要你们的命也赔不起!”
玉萱暗觉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的这样金贵,凝目一看,说话的竟是周氏房里的张嬷嬷,那小丫头年纪尚小,被她数落一顿,只顾垂头抹泪。
张嬷嬷又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快滚吧!就知道你不中用,去叫你姐姐来!”说着,一把抢过小丫头手里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抱着。
“嬷嬷这拿得是什么呀?这么宝贵?”
张嬷嬷一抬眼,见玉萱扇着扇子,娉娉袅袅地过来,肤光胜雪,美目流波,竟如那画中人似的,不由赞道:“是三姑娘啊,我当是哪个瑶池的仙女儿呢!”
她几日前刚拿了玉萱一只镯子,价值不菲,对她的态度自然亲近一些。
玉萱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张嬷嬷手里,见她捧着的竟是一卷轴画,笑道:“嬷嬷还擅丹青么?”
张嬷嬷呆了一下,她可不知这“丹青”是个什么东西,傻乐道:“娘娘送来的,说是宫里新兴的图样子,叫给二姑娘送去,这些小丫头们不经事,险些误了。”
说完,又瞪了那小丫头一眼,斥道:“还愣着呢?快下去吧,一会儿妈妈们要找你,又犯懒!”
小丫头抹着鼻涕,转头走了。
玉萱笑道:“太太房里的丫头们虽多,经事儿的却少,这到难为了嬷嬷。”她说着,眼珠转了一转,“何况苏嬷嬷年纪也大了,不过是仗着是太太娘家的人,才管了那一房的事儿,却顶什么用呢?”
这话可当真说到了张嬷嬷的心坎里,平日她最不忿被苏嬷嬷踩在头顶,冷笑道:“谁敢比她呢,太太素日眼里心里,就只她一个。”
玉萱淡淡一笑,目光又落到了那副画上,若论花样子,都是做成薄薄小册,哪能巴巴得做个轴卷?她心中起疑,却道:“前儿姨娘闲来无事,倒绣了两个鞋面子,我还想着给嬷嬷也那一双来,却嫌弃那花样老套,到底不如宫里的新鲜。”
张嬷嬷是个眼皮子浅的,听了这话,眉开眼笑,“到是什么样的鞋面子?我这把年纪了,还穿什么新鲜?”
玉萱笑道:“嬷嬷真会说笑,要我看嬷嬷正年轻呢,哪里就瞧出老了?再过两年,府里免不得都得靠嬷嬷操持。”
“哎呦,”张嬷嬷嘴已咧到了耳根子,“姑娘说笑了,我却算个什么?到是姑娘人美心眼又好,我们这些做妈妈的是又心疼又喜欢。”
玉萱说着,将话题又引到画上来,“嬷嬷将这花样给我瞧瞧吧,我跟姨娘说,照着单给嬷嬷你做一套。”
张嬷嬷有些活动心思,可这画想来关系非常,有些犹豫。玉萱见这光景,更坚定了心中意思,皇后娘娘是玉娆的亲姨母,赏她些东西,何必这么遮遮掩掩,这画,定然不简单。
玉萱慢悠悠地拿出一条帕子,这是那前儿去庙里时顺路买的,真丝点缀,绣工精致,她展开看了看,叹了口气,“我前儿在姨娘那也绣了一个,嬷嬷看着,是不是老了点?”
张嬷嬷看着这绢帕,愈发心动,姑娘们闺房里的东西,到底不凡,若弄这一个鞋面子来,穿着到多体面呢!
只是她进园时,主子千叮咛万嘱咐,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千万不能让别人瞧去,一时有些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