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萱忍不住想要发笑,白卷又怎么样?四言古诗,随口一说也有几十首,她今儿偏偏要好好的交这张白卷。
蔡文雅见她又不说话,恨恨地咬了咬牙,狠心道:“好,那咱们就等着瞧!”她那本该天真的杏目里透出一抹凶光,韩玉萱,今天就看你怎么死在我手里!
她想到玉萱当众跪在她面前,磕头道歉的样子就有些得意。这么长时间,玉萱一直是她的跟屁虫,她说一,玉萱从不敢说二,她就不相信,这么一个草包能飞出她的手心。
玉萱临了两张字帖,公羊先生才姗姗来迟。他身后跟着两个书童,手里捧着一沓宣纸,墨迹氤氲,泛着醒目的乌黑。
众人都知道,这沓文稿便是她们昨日交上去的古体诗,今天会宣布评定结果,不及格的——退学!
虽说在座的都是侯门勋贵,但大周朝素来尊师重道,在学堂里,没人比公羊先生再有威严,就是当今天子,在此读书时也要敬称他一声老师,何况他为人孤清傲骨,刚正不阿,他的裁断,自然无人不服。
公羊先生不是冷漠无情之人,为师五十载,还没有一个公子小姐被她退学。如果玉萱真成了第一人,她也算是名垂青史了,只是人家的英名,她则是——臭名。
公羊先生冷漠地走到案桌前,鹰目似两道冷箭,射向玉萱。玉萱慌了一瞬,心想自己虽交了白卷,也是因为昨儿告了假,正想说今日补上,公羊先生却突然挪开了目光。
“昨日你们交上来的古诗,各有所长,虽有不足,亦并非无可取之处,老夫甚为欣慰。”公羊先生说完,另拿起一本北朝诗文选,准备授课。
众人都愣住了,韩玉萱交了白卷,公羊先生如何只字未提?难道竟让她这么糊弄过去不成?何况公羊先生素来谨肃,言出必行,明明说了写不出来的退学,怎么出尔反尔?
玉萱心中的惊愕并不比众人小,她本想当众写首古体诗,一展才华,哪知公羊羽竟没给她这个机会。
众人心有疑问,却又不敢多问,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公羊先生的脸沉了一沉,道:“若有疑问,自可举手提出,不得低言窃语!”
蔡文雅最先一个坐不住,本以为这次吃定了玉萱,怎能让她糊弄过去?忍不住道:“先生,昨儿的古诗,可是有人交白卷的……”
她这一声,有如第一只春笋,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接连附和,“就是就是,韩玉萱昨儿没来上课,她没交古诗!”
“先生说了,没过评的不许再来上课!”
玉萱眯着眼,冷冷扫了一周,她必要将这些落井下石的人一一记住,终有一天,让她们自食苦果。
让她意外的是,许少卿却一直抽身事外,充耳不闻,只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唇边还带着一丝玩味的微笑。
这微笑让人难以揣测,不知他真是漠不关心,还是胸有成竹。
公羊先生面无表情,右手一伸,身旁的书童连忙递上书稿,他翻出一张,道:“韩玉萱昨儿告了假,已托人将她写的古诗交了,遣词精妙,意境悠远,不失为一篇佳作!”
他此言一出,万众哗然,公羊先生莫不是脑袋坏掉了?竟然说玉萱的诗“遣词精妙,意境深远”?
玉萱也暗自心惊,公羊先生难道是后悔了前日所说,有意为她找台阶么?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绝不相信这老先生能做出如此圆滑的事来。
既如此,到底是谁,帮自己交了诗呢?
玉萱在学堂里的人缘臭得不行,唯一说得上话的,只有蔡文雅一个。可这显然不是她所为,那究竟是谁呢?
玉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关键。她转头看了一脸绿萼,绿萼也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玉萱沉住气,低头不语,静观其变。众人只瞪圆了眼睛,目光齐齐射向她,显然对公羊先生的话一字未信。
公羊先生展开宣纸,低眉念道:“翩翩飞鸟,栖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他读完,抬起头道:“此为韩玉萱所交诗文,你们还有何异议?”
公羊先生读完,众人无一不长大了嘴巴,可他们的惊讶加在一块,都比不上玉萱一分!
这人替她交上的古诗,玉萱再熟悉不过,正是出自东晋大文豪陶渊明之手!
玉萱所处的是一个陌生的时代,没有秦汉,更不用说东晋西晋了,到底是谁,竟然会陶渊明的诗,难道这个时代,也有一个陶渊明不成?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玉萱心跳如雷,眼睛顺着教室扫过一圈,难道这里还有一个人是穿越来的?而且还暗中帮了自己?
想到她很可能会遇到一个“穿越盟友”,玉萱心跳加速,喉头干涩,紧张地握紧了拳头。